“說你黑心東家,臘月二十八了,還不給手下人放假。”
“你對家不放假,豬隊友又在做死,我給你放假,你睡得著?”
兩人互相膈應,秦紹謙在那邊笑了笑:“剛才跟陳凡在說,周雍那邊做了那麼多事,咱們怎麼應對……一開始想不到這位皇帝老爺這麼亂來,都想笑,可到了今天,大家也都猜不到後果這麼嚴重。兀朮劍指臨安,武朝人心不齊,周雍毫無擔當,若真的崩了,後果不堪設想。”
寧毅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隨後又嚴肅下來:“當初就跟他說了,這些事情找他一對兒女談,誰知道周雍這神經病直接往朝堂上挑,腦子壞了……”他說到這裡,又笑起來,“說起來也是好笑,當年覺得皇帝礙事,一刀捅了他造反,現在都是反賊了,還是被這個皇帝添堵,他倒也真是有本事……”
他說到這裡,幾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陳凡笑了一陣:“現在都看出來了,周雍提出要跟咱們和解,一方面是探大臣的口風,給他們施壓,另一頭就輪到我們做選擇了,剛才跟老秦在聊,如果這時候,我們出來接個茬,也許能幫忙稍微穩一穩局勢。這兩天,總參那邊也都在討論,你怎麼想?”
他看著寧毅,寧毅搖了搖頭,目光嚴肅:“不接。”
聽他說出這句話,陳凡眼中明顯放鬆下來,另一邊秦紹謙也微微笑起來:“立恆怎麼考慮的?”
“這種事情你們也來考我。”寧毅失笑,“皇室威嚴本就是統治的根本,我殺了周喆,周雍都能認慫,他這個皇帝還有誰會怕?朝廷上的那幫人都能看得懂的,就算把我放在同樣的位置,我也不會讓皇帝做這種蠢事,可惜周雍太天真……”
他嘆了口氣:“他做出這種事情來,大臣阻攔,候紹死諫還是小事。最大的問題在於,太子決意抗金的時候,武朝上下人心基本上還算齊,就算有二心,明面上也不敢動。周雍走了這一步,私下裡想投降、想造反、或者至少想給自己留條後路的人就都會動起來了。這十多年的時間,金國暗地裡聯絡的那些傢伙,現在可都按不住自己的爪子了,另外,希尹那邊的人也已經開始活動……”
寧毅說到這裡,略微頓了頓:“已經通知武朝的情報人員動起來,不過這些年,諜報工作重心在中原和北邊,武朝方向大多走的是商事路線,要抓住完顏希尹這一線的人員,短時間內恐怕不容易……另外,雖然兀朮可能是用了希尹的盤算,早有預謀,但五萬騎前後三次渡長江,最後才被抓住尾巴,要說江陰軍方沒有希尹的暗子,誰都不信。這種風口浪尖上,周雍還自己這樣子做死,我估計在襄陽的希尹聽說這訊息後都要被周雍的愚蠢給嚇傻了……”
“周雍要跟我們和解,武朝稍微有點常識的讀書人都會去攔他,這個時候我們站出來,往外頭說是振奮民心,實際上那反抗就大了,周雍的位子只會更加不穩,我們的隊伍又在千里之外……陳凡你那一萬多人,敢穿插一千多里去臨安?”
“成都這邊也才剛剛穩下來,趁著過年開運動會徵的一萬五千多人還沒有開始訓練,遠水救不了近火。接周雍一嗓子,武朝更快崩盤,我們倒是可以早點對上宗翰了。”寧毅笑了笑,“另外,咱們出來造反,靠的就是齊心,如今地方剛剛擴大,人心還沒穩,突然又說要幫皇帝打仗,先前跟著我們的兄弟要涼了心,新加入的要會錯意,這順道還捅自己一刀……”
他說到這裡,話語漸漸停下來,陳凡笑起來:“想得這麼清楚,那倒沒什麼說的了,唉,我本來還在想,咱們要是出來接個話,武朝的那幫讀書人臉上不是都得花花綠綠的,哈哈……呃,你想什麼呢?”
他看見寧毅目光閃爍,陷入沉思,問了一句,寧毅的目光轉向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剛才在想,如果我是完顏希尹,現在已經可以冒充華夏軍接茬了……”
“呃……”陳凡眨了眨眼睛,愣在了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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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天亮的前一刻,古色古香的院落裡,有燈火在遊動。
將近年關的臨安城,過年的氛圍是伴隨著緊張與肅殺一道到來的,隨著兀朮南下的訊息每日每日的傳來,護城軍隊已經大規模地開始調集,一部分的人選擇了棄城遠走,但大部分的百姓仍舊留在了城中,新年的氣氛與兵禍的緊張奇異地融合在一起,每日每日的,令人感受到五味雜陳的心顫與焦灼。
長公主府中的景象亦是這樣。
負責生活的管事與下人們張燈結綵營造著年味,但作為公主府中的另一套行事班子,無論是參與諜報還是參與政治、後勤、軍事的眾多人員,這些時日以來都在高度緊張地應對著各種事態,一如寧毅所說的,對手尚未休息,豬隊友又在爭分奪秒地做死,辦事的人自然也無法因為過年而停歇下來。
兩套班子奇異地穿插在一起,既相互包含,又互不干涉,形成了無比奇妙又特殊的一幕景象。
而對於公主府的人事而言,所謂的豬隊友,也包括如今朝堂上的一國之主:長公主的父親,當朝天子周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