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腳傳來了劇痛,他用短槍的槍柄支撐著站起來,知道小腿的骨頭已經斷了。
視野還在晃,屍體在視野中蔓延,然而前方不遠處,有一道身影正在朝這頭過來,他看見徐寧,微微愣了愣,但還是往前走。
那是一名渾身浴血的女真老兵,他看見徐寧,然後俯身抄起了地上的一把鋼刀,然後走向身旁不遠的一匹馬。
女真人慢慢的,爬上了戰馬。
徐寧顛簸著往前走了一步,他俯下身子,用短槍撥過了不遠處的鉤鐮槍,握住了槍柄的尾端。
女真人匍匐在戰馬上,喘息了片刻,然後戰馬開始奔跑,長刀的刀光隨著奔跑起伏,慢慢揚起在空中。
徐寧的目光冷漠,吸了一口氣,鉤鐮槍點在前方的地方,他的身形未動。戰馬飛馳而來。
女真人一刀劈斬,戰馬飛躍。鉤鐮槍的槍尖如同有生命一般的陡然從地上跳起來,徐寧倒向一側,那鉤鐮槍劃過戰馬的大腿,直接勾上了戰馬的馬腹。只聽一聲長嘶,戰馬、女真人轟然飛滾落地,徐寧的身體也旋轉著被帶飛了出去。
那戰馬數百斤的身體在地面上滾了幾滾,鮮血染紅了整片土地,女真人的半個身體被壓在了戰馬的下方,徐寧拖著鉤鐮槍,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
他一步一步的艱難往前,女真人睜開眼睛,看見了那張幾乎被血色浸紅的面孔,鉤鐮槍的槍尖往他的脖子搭上來了,女真人掙扎幾下,伸手摸索著鋼刀,但最終沒有摸到,他便伸手抓住那鉤鐮槍的槍尖。
徐寧將槍尖用力地按了下去,他整個身體都搭在了槍桿上。
不久,他用木棍固定好斷腿,爬上了一匹戰馬,朝著前方的山野間緩緩的追趕過去。
……
密林之中,有人的腳步聲從不同的方向傳了過來。
破舊的廟宇裡,十數名負傷的軍人察覺到了來人的聲音,各自提起了兵器,負傷的老兵推了年輕計程車兵一下,讓對方離開,那年輕的華夏軍士兵搖了搖頭。
戰場是以生死來錘鍊人的地方,短兵相接,將所有的精神、力量聚集在當頭的一刀之中。普通人面對這樣的陣仗,揮舞幾刀,就會精疲力竭。但經歷過無數生死的老兵們,卻能夠為了生存,不斷地壓榨出身體裡的力量來。
年輕計程車兵未曾經受太多的考驗,他在精神上並不怕死,然而早已打得力竭了,反而拖累了同伴,他感到羞愧,因此,此時並不願意走。
女真士兵從不同的方向過來了,年輕計程車兵舉起手弩,與周圍的傷兵一道,射出了第一輪的箭矢。外頭的女真精銳倒下了數名,隨後開始躲避。越來越多的人迅速地過來,有火箭朝破廟中飛舞而來。
火焰燃燒起來,老兵們試圖站起來,隨後倒在了箭雨和火焰之中。年輕計程車兵抄起刀,衝向廟外。
他身上中了兩箭,但仍在吶喊著往前,一根長槍穿過了他的腹部,然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女真大將的身影。
術列速跨步往前,一道斬開了士兵的脖子。他的目光亦是嚴肅而兇戾,過得片刻,有斥候過來時,術列速扔開了手中的地圖:“找到索脫護了!?他到哪裡去了!要他來跟我匯合——”
這一刻,索脫護正率領著如今最大的一股女真的力量,在數里之外,與秦明、呼延灼、史廣恩等人的部隊殺成一片。
這個早晨激烈的廝殺中,史廣恩麾下的晉軍大多已經陸續脫隊,然而他帶著本身直系的數十人,一直跟隨著呼延灼等人不斷廝殺,即便受傷數處,仍未有退出戰場。
“哈哈哈,痛快……”斬殺掉附近的一小撥落單女真,史廣恩在激戰中駐足,環顧四周,“你們說,術列速在哪裡啊!是不是真的已經被我們殺掉了……孃的不管了,老子當兵這麼些年,沒有一次這樣痛快過。兄弟們,今日咱們同死於此——”
他帶著身邊的一幫手足,衝向前方。
戰鬥已經持續了數個時辰,似乎正要變得無窮無盡。在雙方都已經混亂的這一個多時辰裡,關於“祝彪已死”“術列速已死”的謠言不斷傳出來,最初只是亂喊口號,到得後來,連喊出口號的人都不知道事情是否真的已經發生了。
巳時,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率領著士兵真正與術列速發生遭遇戰的是厲家鎧。這是華夏軍中參與了小蒼河之戰,積軍功上來的一員將領,在小蒼河之戰最後一段時間裡,他率領著隊伍在西北地方不斷對女真人進行騷擾,負責了部分斷後工作,後來才率領了殘餘的戰士轉移至梁山祝彪的麾下。
在戰鬥之中,厲家鎧的戰術作風極為紮實,既能殺傷對方,又擅長保全自己。他離城突擊時率領的是千餘華夏軍,一路廝殺突破,此時已有大量的傷亡減員,加上沿途收攏的部分士兵,面對著仍有三千餘士兵的術列速時,也只剩下了六百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