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小人物在這些事情上瞎操心,只會讓自己肚子疼。我也是小人物,這些天,發動竹記的人到處送禮,拉關係,讓人幫忙說話,說動了一位尚書,但是……屁用也沒有。坦白跟你說吧,這次推動出兵太原,估計沒戲了,阻力太重,秦相用相位做擔保,對方都不接,就說明這中間的利益牽扯,不是一般的複雜。”
對於時政時局,去到礬樓的,每個人都能說兩句,師師常是半信半疑,但寧毅如此說過之後,她目光才真的低沉下來:“真的……沒辦法了嗎……”
“說了不用操心。”寧毅笑望著她,“變數還是很多的,陳彥殊的軍隊,太原,女真,西軍,附近的義軍,現在都是未定之數,若真的強攻太原,萬一太原變成汴梁這樣的戰爭泥沼,把他們拖得全軍覆沒呢?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武瑞營沒有被允許出動,但出兵的準備,一直還在做,我們估計,女真人從太原撤離的可能性也是不小的。與其強攻一座堅城損兵折將,不如先拿歲幣,休養生息。我都不擔心了,你擔心什麼。”
“嗯……”師師抬起頭來,目光微蹙地望著寧毅,看著他的笑,目光才有些放鬆,“我才發現,立恆你說話也亂七八糟……你真的不擔心?”
“當然有一點,但應對之法還是有的,相信我好了。”
師師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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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了子時以後,師師才從竹記之中離開。
與李師師的相會,素來的感覺都有些奇特,對方的態度,是將他當成值得自豪的兒時玩伴來對待的。雖然也聊了一陣時局,問候了寧毅被刺殺的事情,安全問題,但更多的,還是對他身邊瑣事的瞭解和噓寒問暖,元宵節這樣的日子,她特意帶幾顆元宵過來,也是為了維繫這樣的感情。儼然一位奇特的朋友和家人。
細想起來,她在那樣的處境下,努力維繫著幾個其實不熟的“兒時玩伴”之間的關係,當成內心的禁地一般對待,這情緒也頗為讓人感動。
複雜的世道,哪怕是在各種複雜的事情環繞下,一個人虔誠的情緒所發出的光芒,其實也並不比身邊的歷史大潮來得遜色。
這段時間,寧毅的事情繁多,自然不止是他與師師說的那些。女真人撤離之後,武瑞營等大量的部隊駐紮於汴梁城外,先前眾人就在對武瑞營暗中下手,此時各種軟刀子割肉已經開始升級,與此同時,朝堂上下在進行的事情,還有繼續推動發兵太原,有戰後的論功行賞,一層層的商議,釐定功勞、獎勵,武瑞營必須在抗住外來拆分壓力的情況下,繼續做好轉戰太原的準備,同時,由呂梁山來的紅提等人,則要保持住麾下部隊的獨立性,為此還其它軍隊打了兩架……
各種複雜的事情摻雜在一起,對內進行大量的煽動、會議和洗腦,對外,見招拆招,你來我往的陰人和勾心鬥角。寧毅習慣於這些事情,手下又有一個情報系統在,不見得會落於下風,他合縱連橫,打擊分化的手段高明,卻也不代表他喜歡這種事,尤其是在出兵太原的計劃被阻之後,每一次看見豬隊友的上躥下跳,他的心裡都在壓著怒火。
今天出去城外犒賞武瑞營,主持慶祝,與紅提的見面和溫存,讓他心情稍稍放鬆,但隨之湧上的,是更多的緊迫。回來之後,又在伏案寫信,師師的到來,倒是讓他頭腦稍得清淨,這大抵是因為師師本身不是局內之人,她對時局的憂心,反而讓寧毅感到欣慰。
也是因此,他的話語之中,只是讓對方寬下心來的話語。
送走師師之後,寧毅回到竹記樓中,走上樓梯,想了一會兒事情,還未回到房間,娟兒從那邊過來,一陣小跑。
“怎麼了?”
娟兒沒說話,遞給他一個粘有雞毛的信封,寧毅一看,心中便知道這是什麼。
他拆信,下樓,看了一眼,不一會兒,來到一個房間。這是個議事廳,裡面還有人影和燈火,卻是幾個幕僚仍舊在伏案工作。議事廳的前方是一副很大的地圖,寧毅走進去,將手中的信封微微揚了揚,眾人停下手中在寫或是在歸類的東西,看著寧毅在前方停了停,然後拿起一面小旗子,在地圖上選了個地方,紮了下去。
地圖上早有幾面旗了,從汴梁開始,一路蜿蜒往上,其實按照那旗子延綿的速度,眾人對於接下來的這面該插在哪裡或多或少心中有數,但看見寧毅紮下去之後,心中還是有古怪而複雜的情緒湧上來。
“一半了。”寧毅低聲說了一句。
從汴梁到太遠的路程,宗望的軍隊走過一半了。
有人不由自主地嚥了咽口水。
寧毅抬頭看著這張地圖,過了許久,終於嘆了口氣:“這是……溫水煮青蛙……”
有離得近的幕僚聽得清楚,試探著詢問道:“東家,何謂溫水煮青蛙?”
寧毅笑了笑,搖搖頭,並不回答,他看看幾人:“有想到什麼辦法嗎?”
幾人的桌前,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有,距離最近的那名幕僚前方擺著的是這些年收集的女真人內部的資料,其餘的桌上,也有密偵司收集的關於朝中大臣的把柄、秘聞,自從秦嗣源請辭被拒,察覺到不對的寧毅這邊,就已經在開始尋求更多的解決方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