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第一時間交戰的狀況,小響馬眼見著這等局勢,雙眼已經發起亮光來,胯下的戰馬躁動著,竟然頗為興奮。然而過得不久,他便會感受到,世界上的麻煩事,果然多由女人而來,那是……他真正後悔後,才能感受到的心理。
因為就在戰線的這端,除了心情亢奮的裘孟堂,他的身後還有幾道身影,正騎在馬背上觀戰。樓舒婉的身影裹在斗篷裡,表情之中看不出多少波動來,然而攏在袖子裡的雙手,其實已經在微微顫抖了,鮮血般的熱量,也在眼底滾動著。
她的喉嚨微微動了一下,雖然已經在田虎帳下做了不少的事情,但對於真正的戰陣搏殺,她能夠看懂的還是不多。此時僅僅是被某種躁動的情緒所包圍,被山匪們嗜血的吶喊所感染,目光遠遠的望著那邊那道身影,按捺心緒後,輕聲問道:“怎麼樣?”
她覺得自己的聲音似乎並不平靜,但別人似乎也沒有發現什麼,在她的身旁,於玉麟身形挺拔,微微蹙眉。田實的戰馬騷動地走了幾步,被田實勒了勒韁繩,方才站定了。
“哈!”這位被稱為三太子的年輕人笑了笑,“這些人有些本領,看起來不容易打啊。”
“是……是嗎。”樓舒婉儘量安靜隨意地回答了一句。
稍前方一點,裘孟堂也已經跟身邊的手下交代的一些事情,讓對方回去繼續召集人,隨後嘩的一振雙刀:“小的們,隨我殺!”戰馬朝著前方戰線疾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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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線衝撞在一起,相對於對方那邊的狂熱,寧毅這邊,卻顯然平靜得有些詭異。
倒也不是沒人出聲,這種需要狂熱的廝殺中,沒人喊上兩句基本是不可能的,然而一陣一陣響起的,卻多是配合吐息的一些喝聲,或是斬殺敵手時爆發的吶喊,也有人“哈哈哈哈”的斬殺幾人後開始狂笑炫耀的,但淹沒在對方瘋了一樣的嘶吼裡,這邊就實在顯得太過淡定了。
“……走!”
“停!接應第七隊!”
“孟山,你們快點——”
“不許——過來——”
“給我滾蛋——”
趙四手揮鋼刀,原也想衝上去拼命,但隨後便被寧毅等人拉住:“趙四爺,這邊還靠你領路呢。”隨後就呆在後方看著這一幕遊刃有餘的後撤廝殺了。事實上,如今在這支隊伍裡的,要麼是聶山這種梁山上下來的懺悔者,要麼是田東漢之類原本就在江湖上有名氣的高手,就算是當中武藝最差的,身手其實都不算弱。
以聶山等人而言,在獨龍崗經歷那些事情以後,他們的殺戮本能仍在,但是在殺戮中獲得的快感其實已經沒了。經歷過那樣集中營一般的改造,他們算是扭曲了性格中最核心的一部分東西,三觀被強行摧毀重塑,走向的是另一個極端,這些人中的小半都已經開始讀佛經,平素愛出去幫人、行善,武藝上的鍛鍊多數竟採用自殘的方式。這種人在殺人時簡簡單單,根本就不會在嘴上喊出什麼話來。
寧毅也不算是什麼大善人,當然不會希望教出一批和尚來,因此平素的思想教育,眾人討論當中,對於各種道理是極為重視的。我們要珍視的是什麼,要保護的是什麼,為何要殺人,為何要與人作戰——這一類的思辨才是核心。也是因此,保留了大部分人的戰鬥力。
而就田東漢等人來說,他們在武林之中本就已是高手,真遇上大的戰場,人如螻蟻,或許會按捺不住心情,但在眼前,問題就在於這戰場實在太小了。
若真是在戰場上,幾千人的一個結陣,一次衝鋒中,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會是人,除了向前,你根本沒有任何騰挪的空間,馬步扎得穩不穩,這一刀出去能不能致命,就是唯一的標準,要活命,除了一些更微妙的保命手段,只能看老天爺的意思。而眼前,四百多人的衝鋒,看起來已經覆滿山嶺,實際上不過就是一場大火拼,只要有騰挪的空間,不會遇上那種如怒潮般讓人應接不暇的刀光,高手就還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