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像是一鍋終於熬透了的老湯,平日裡原該屬於女真大軍擊潰敵軍時的瘋狂氣氛,在這片沸騰而血腥的鏖戰中,重現了。
先前那段時間裡雖然戰意堅決,但戰鬥起來終究還是不夠老辣的輕騎,在這一刻猶如狼群一般瘋狂地撲了上來,而在步兵陣中,原本年輕卻性情沉穩的岳飛同樣已經興奮起來,猶如喝了酒一般,眼睛裡都顯出一股赤紅色,他手持長槍,哈哈大笑:“隨我殺啊——”組織著槍林朝著前方騎陣兇猛地推過去,槍鋒刺入戰馬身體的一瞬間,他腦中閃過的,卻是那位為刺殺宗翰已然死去的老人周侗的身影,他的師父……
雙手虯結的肌肉裡像是有火焰在炸開,那女真騎兵稍一遲疑,戰馬帶人的整個軀體都被這年輕將領與旁邊幾人挑飛起來,轟然之間,戰馬嘶鳴,積雪翻滾,粘稠的鮮血也噴了前方計程車兵滿頭滿身。周圍,或是戰馬倒下,或是人被衝開,無數的殺戮,進入白熱化了……
時間往前推不久,隨著黑暗的降臨,百餘道的身影穿過冰凍的湖面,直奔女真營地後方。
雖然著力防守著營地的前方,但女真人對環湖三面的防禦,其實並不算鬆懈。即便在湖面未結冰之前,女真人對這些方向上也有不弱的監視,結冰之後,更是加強了巡邏的力度,高聳的營牆內也有瞭望塔,負責監視附近的湖面。
不過,在這樣的時候,當大雪飄飛,夜幕降下,士兵又習慣了幾個月的平靜狀況後,終究還是有盲點的。
在遠處鑿下冰窟窿,悄然入水,再在岸邊無聲地出現的幾名白衣人動作迅速,轉眼間將三名巡邏的女真士兵先後割喉,他們換上女真士兵的衣服,將屍體推入水中,緊接著,從懷中拿出油布包裹的弩弓,繩索,射殺附近營牆後瞭望塔上的女真士兵,再攀援而上,取而代之。
百多白衣人,在其後的片刻間便先後潛入了女真的營地中。
在呂梁山培養的這一批人,針對潛入、破壞、匿形、斬首等事項,本就進行過大量訓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綠林高手原就有許多擅長此類行動的,只不過大部分無組織無紀律,喜歡單幹而已。寧毅身邊有陸紅提這樣的宗師做顧問,再將一切系統化下來,也就成為此時特種兵的雛形,這一次精銳盡出,又有紅提領隊,轉眼間,便癱瘓掉了女真營地後方的外圍防禦。
如果在平時,女真軍隊大多駐紮於此,這樣的行動,基本上難以做到,但這一次,將近五千的女真人已經離開營門,正與外部的秦紹謙等人展開鏖戰,北面的營牆防守又是重中之重,秦紹謙等人展開要猛攻營地的堅決態度後,術列速等人恨不能將工匠都叫過去派上用場,能夠分配在這後方的防守力量,就實在不算多了。
畢竟若非是寧毅,其它的人就算組織一大批士兵過來,也不可能做到無聲無息的潛入,而一兩個綠林高手就算挖空心思潛入進去,基本上也沒有什麼大的意義。
他們隨後找到女真人囤積糧草的倉庫,紅提帶人潛入其中時,寧毅領著數人折返,找到女真人關押漢人俘虜的營房。這邊的防守卻是相當薄弱的,他們殺死幾名看守士兵,寧毅斬開營門的大鎖,便將女真人的屍身和武器拋在這些早被折磨許久的俘虜面前。
“聽聽外面,女真人去打汴梁了,朝廷的軍隊正在攻打這裡,還能動的,拿上武器,然後隨我去殺人,拿更多的武器!不然就等死。”
此時被女真人關在營地裡的俘虜足有數千人,這第一批俘虜還都在遲疑,寧毅卻不管他們,拿出衣服裡裝了火油的竹筒就往周圍倒,然後直接在營房裡點火。
整個營地瞬間就亂起來了。而在另一邊,女真人的糧草庫房裡燃起熊熊大火,小規模的廝殺開始出現,當完顏闍母率領少數精兵殺來時,半個營地都已經炸開了鍋,數個糧草庫房之中,火勢都已經開始燃燒蔓延,而大半的漢人俘虜,都被放了出來,或是組織起絕望的殺戮,或是四散奔逃,也有許多人已不敢反抗逃離,只希望能夠活命,但潛入的一百多人混在他們當中,這些事情,又哪裡能由得了他們了。
四分之一個時辰後,牟駝崗大營正門陷落,營地裡裡外外的,已經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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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汴梁城,新酸棗門,稍稍的平靜下來。
師師站在那堆被燒燬的彷彿廢墟前,帶著的火光的餘燼,從她的眼前飄過了。
她的臉上全是灰塵,頭髮燒得捲曲了一點,臉上有模模糊糊的水的痕跡,不知道是雪花落在臉上化了,還是因為哭泣導致的。身下的腳步,也變得踉踉蹌蹌起來。
半個夜晚的廝殺之後,女真人暫時的退去了。新酸棗門附近的巍峨城牆下,人們開始全力救治傷員,收斂屍體,周圍血腥氣瀰漫,還有燒得焦糊的味道。
好多好多的人死了。
她覺得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