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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章 災變(七) (2 / 3)

“無妨的。”樓近臨揮了揮手,“這次毫無準備,事情倉促,錢希文可以不管我樓家的立場,他當時也不過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一旦我樓家態度堅決,他清楚之後,又能為那寧立恆擔起多少事情?今天不說這事了,你們先出去,我馬上也過來……”

他朝女兒女婿示了意,樓舒婉與宋知謙一路出門,途中樓舒婉神色平淡,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宋知謙也有心情,低頭沉思想著,實際上倒是在想方才蘇檀兒說的那些話,他從未想過世界上居然有一對因入贅而結成的夫妻是那樣過日子的。

一路來到大廳,許多人正在調整著落座的順序,大廳前方,許多人則都已敷好了藥,一群一群地說話。先前發生的那些事,如果按照地域算起來,杭州人沒佔到便宜,難免有人心生不忿,但湯修玄此時正在與眾人說著“男兒當心胸寬廣,有錯則改,這次大家雖然受了傷,但確實有過於魯莽、見事不明之嫌,我杭州男兒有杭州男兒的氣度,便不要放在心上。”之類的話,有這些老人出面,情況也就很快得以緩解。

甚至有人走上前去,朝寧毅說:“此事確實是我魯莽,在此向寧兄告罪,寧兄不要放在心上。”

寧毅還禮道:“此事是我出手過重,兄臺何罪之有。”

“哎,我雖受傷,卻是我咎由自取,但不瞞寧兄,方才我也朝寧兄身上打了兩拳,對寧兄而言,卻是無妄之災,此事終是我錯。”那人如此說著,雙方一笑泯恩仇,和樂融融。

其實敢這樣做的,多半是不懼樓家威勢、有一定背景的人,如此表態,倒也能獲得幾分名譽,隨後也有人說說寧毅夫妻間的感情,說說寧毅的詩才名譽,這時候寧毅的手上也已經包紮完畢,只聽得前方錢希文笑著說話。

“……老實說,老夫雖然讀了多年詩書,見過許多人事。但不得不說,對於男子入贅之事,終究是有幾分看薄的。唯有在今日,看見立恆此事,才不得不改變一些想法。立恆,得妻若此,夫復何求,你需得好好珍惜才是。”

寧毅點頭稱是,蘇檀兒則是笑著行了一禮,對老者的讚揚表示感謝:“其實,能與寧郎成親,是檀兒的幸事才對。”

錢希文笑著點頭:“你們二人情深,來日必為旁人津津樂道,也是彼此之幸,互相也該珍惜啊。只是,今日之事,也實在有些令人嘆息,立恆,男子入贅之事,終是為世俗眼光所限,今日你能說清,他日卻難免又被人看清、誤會。老夫認為,你們二人既然如此情深,是入贅還是娶妻,倒已經不重要了,我看何妨這樣,你們夫妻二人,不妨趁此機會將婚書改上一改,此事雖無太多先例,但老夫看來,還是可以的,今日有陸知府,有老夫、穆老、湯老等人在,老夫可自願做個媒人嘛,你們可將彼此關係改為男娶女嫁。女方呢,且放了那婚書,其後三媒六證,也是走個形式。相信你二人婚事必定會為人稱讚傳揚,以後,也是少了許多麻煩,立恆有才學,有抱負,是做大事之人,如此一來,少去許多阻礙啊……”

他這話說完,周圍有著些許的安靜,旁人都在看著這對夫妻的反應。其實若秦嗣源在場,必定會讚美錢希文果然知他心事,手段果決。

對於秦嗣源來說,見了寧毅才學卻一直守著贅婿身份,從來都是他的一層心病。他在給錢希文的書信之上不寫寧毅的贅婿身份,其實也是覺得可以透過錢希文給寧毅一些壓力。當然,秦嗣源不期待錢希文能改變寧毅這個死硬派,這也是一層類似玩笑般的心思。而錢希文這次邀請寧毅的一大目的也是為了弄清楚他的入贅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到得此時,順勢便要將這對夫妻身份糾正,也不愧是秦嗣源那等人精的好友了。

或許連周圍的些許安靜都是錯覺,因為幾乎是錢希文才說完,蘇檀兒已經是低頭躬身:“如此,妾身謝過諸位大人了,但聽錢老與諸位做主。”

錢希文在上方呵呵笑著,眾人也都是呵呵笑著。樓舒婉等人此時在後頭看著這發展,其實寧毅臉上也是微微的笑容,他偏過頭看了看身側的妻子,這時蘇檀兒低著頭,看不全樣貌,但髮絲遮蓋的側臉上隱約是個月牙般恭順的笑。

“倒是……謝過錢老了。”

寧毅拱了拱手,所有人都在聽著他的說話,以為這事成了,不過隨即,聽得寧毅嘆了口氣:“不過,當年寧家潦倒,家徒四壁,連飯也有些吃不飽,只有蘇家伸出援手,立恆……或是因此決定入贅。在下並不在意這入贅身份,如今的蘇家,也無人因此等身份而輕慢於我,若是貿然改變,反倒是令許多人沒來由的為難,依在下看,此事謝過錢老,但還是維持原狀吧。”

錢希文皺起了眉頭,目光嚴肅地望著寧毅,寧毅也只是拱手微笑。其實這事要說簡單也簡單,要說複雜也複雜,有杭州知府這等官員,有錢希文這等大儒,他們要做媒、要證婚,要將一些事情做得合情合理,只是簡單的小事。但世情禮法,也有其定規,兩人身份一改,改婚書,再三媒六證,就算一切都照舊,改了的還是改了。

在杭州一地,一時間或許無人說話,或許被錢希文這些人操作得還會被人津津樂道。但禮法之上,終究還是等同於贅婿出戶自立,再與蘇檀兒二婚的性質了。

縱然還是一樣的婚姻,但回到江寧,蘇家會怎樣看,旁人會怎樣議論蘇檀兒,難免會有些怪話。其實這一整場做下來,到得一切好處的都是他,而所有失敗跟付出都是蘇檀兒在做,這才是事情的關鍵。

這些好處,他打心眼裡不在乎,而那些付出——他知道蘇檀兒的性子,這年代的女人沒有多少東西可以爭取和真正擁有的,無論她多麼喜歡自己,無論她笑得多開心,她對那些東西,其實是在乎的,這卻又何必呢。

其實,也是他內心有著自傲,揹著贅婿的身份,做許多事情或許不方便,但反正他現在想做的事情也不多,而且對於他的自傲來說,哪怕是揹著贅婿的身份,要做什麼事情,也難不倒他,他壓根就不在乎,甚至為此自負。要因此事弄得家裡人不開心的話,那就不用去做,根本不重要的事罷了。

錢希文看了一陣,笑起來,言辭還是溫和:“呵呵,立恆顧念恩情,此事值得稱讚。不過,揹著贅婿之名,要做事終究有些放不開手腳,男兒當有凌雲之志,立恆又有才學,堪稱文武雙全,他日莫非不想投藝報國?況且,入贅之身,難繼寧氏香火……對於這些事情,老夫相信,檀兒也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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