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其實……”寧毅從懷中拿出一張折了的宣紙,在空中揮了幾下開啟,遞給了蘇檀兒,“看看這個。”
光線不足,那宣紙上以毛筆畫了些古怪的圖畫,然後又有這樣那樣的圖案,模模糊糊的一片,蘇檀兒微感疑惑地望了寧毅一樣,隨後拿起那圖紙,就著微光仔細看了起來……
這宣紙之上各種物件的樣子都有些古怪,許多地方更是有些完全看不懂的線條文字,倒是與西來的波斯文、胡文有幾分類似,如此看了好一會兒,蘇檀兒才承認自己看不懂,抬起頭來:“相公這是……格物?”她或許看不懂圖紙,卻多少能猜出來這該屬於什麼範疇,家中是絲織起價的,眾多織布機之類的圖紙她自然看過,若說起來,倒是難以分清楚誰更復雜。
這年月儒學重人文輕格物,蘇檀兒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個平日裡淡泊,諸多行為令人難解的相公居然在認真研究這些東西。事實上蘇家也有專門研究織布機改良的人才在,但基本是當成維修工來用的,匠人手藝人,在這社會的確地位低下,即便誇大一點加上格物這樣的名字,旁人也不會理解。雖然到了許多年後,所謂格物致知被理解中儒學中蘊含的側重物理學的一面,但這個時代上,真正所謂格物,的確是與這些關係不大的,他們探討事物內在的規律,是當成人生哲學的方向來探討的,若是往物理發展,那便是奇巧淫技,為人不齒。
不過,作為一個商人,又能理解匠人價值,蘇檀兒對於此事顯然並無成見。寧毅笑了笑:“無聊的時候做做,不知道兩三年會不會有成果……”
蘇檀兒道:“其實,家中也有幾個老師傅,對這些事情有些心得的,不過……”她不歧視這些,但畢竟匠人地位低下,若是這個相公整天跑去跟對方聊這些,就算那幾位老人家在蘇家比較受尊敬,寧毅顯然也會受到非議,此時欲言又止,好在寧毅也搖了搖頭。
“並不迫切,只是自己沒事時喜歡想想。”
“倒是不知道,相公畫的這些,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寧毅頓了頓:“吃的,現在不好說。”
他望了望蘇檀兒手中的物件,蘇檀兒隨後也注意到,這才反應過來,看著那隻剩下一小半的皮蛋:“莫非……這個也是相公……”
“嗯,基本上是。”
蘇檀兒愣了半晌,隨後才將那剩下的小半顆皮蛋放進嘴裡,緩緩咀嚼著,嚥了下去。寧毅將目光望向遠處的院子,蘇檀兒雙手撐在欄杆上,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過得許久,才見她悄然笑了起來,那笑容似是有些恍然,又似是覺得自己做了些多餘的事情。
“其實,相公早就知道檀兒過來要說些什麼,是吧?”
片刻,寧毅點了點頭:“大概總能猜到一些。”
“相公不是書呆子。”
“呵……”
“相公在學堂講故事是有深意的。”
“那個倒的確是隨口說的。”
蘇檀兒不理他,望著遠方,繼續說道:“水調歌頭也不是道士說的。”
“……”
“相公是有才學的人呢。”
“咳,這個真沒有……”
蘇檀兒心中認定了一些東西,此時已經自說自話了,過了一陣才偏頭望過來,這一次大概是提問:“不過,相公那天在賀府,莫非真是看穿了賀家的心思,也猜到了薛家的事情?”
寧毅與她對望幾秒鐘:“若我說是,你信嗎?”
“那相公便是生而知之,檀兒這些年的經驗就全然無用了……”
蘇檀兒皺了皺鼻子,明豔地笑起來。顯然自己已經找到了答案,在這一點上,她其實還是很自信的,這種自信其實也有其根據。事實上在寧毅來說,也並非真是猜對了,他只是碰巧因為一些殘缺的資訊片段而與賀家人的想法撞在了一起而已。蘇檀兒能這樣想,寧毅自然也沒必要解釋什麼。
“相公是個怪人呢。”她如此總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