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熲做為激進的改革派,自然全盤接過了這一套綱領,一系列組合拳打下來,再遲鈍的人也明白了過來,朝廷恐怕是要對各大都督職權砍上一刀了…
而想要讓這個政策順暢施行,高延宗是最好的突破口…這無疑將高延宗架在了風口浪尖上,高延宗再不滿蘇威拿自己的部下開刀,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於是在經過了大半夜的扯皮之後,雙方終於達成了共識:
蘇威不再追查晉陽軍將領們屁股下那堆爛賬,高延宗也對蘇威公然挖他牆角的削權行為不聞不問。
朝廷要收權中樞總不可能一蹴而就,想要順利施行政策,就不能引起各地方大員的牴觸,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漫長過程。
‘你個小白臉將來千萬別落在我的手裡,不然要你好看!’
高延宗忿忿的眼神只在蘇威身上停了一瞬,然後他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連一句拜別的話都沒有。
在他看來,他對蘇威的處處忍讓,不過是因為蘇威背後站著陛下,一個小小朝官,即便有太子師的身份加持,也根本不值得他凝神關注。
且讓你再得意一會兒!
高延宗不是神仙,背後也沒有長著眼睛,他自然不會知道就在他轉身離去的時候,有一雙眼睛在默默地關注著他。
年紀尚幼的太子殿下站在這個位置已經有片刻了,剛才他讓人假稱自己已經睡下,以此迴避王叔拜訪,實際上王叔和老師的全程交鋒他都看在眼中。
他的年紀和閱歷都不足以讓他看明白方才兩人交鋒之下潛藏的全部含義,不過在蘇威的誘導之下,他還是隱隱明白了一些道理:
原來父皇也並不是對自己的臣子毫無戒備的信任;原來一個真正的帝王便應該有掌握一切的能力。
太子早慧。
種種複雜的思緒一遍遍沖刷著他的腦海,讓他說不出話來。
“殿下,你還沒睡下?”蘇威無聲無息地站在了身後,滿臉關切地詢問。
小太子定了定神,故作鎮定地說道:“哦,孤正準備去睡覺了,老師與王叔談了一宿,想必精神比孤還要疲敝,老師也下去歇息吧。”
蘇威拱手應是,恭恭敬敬地退下了,態度與以往都截然不同。
他皺了皺眉,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明白。
蘇威也滿腹心事地踱了出去,他的眉頭漸鎖,一點也沒有剛剛迫使安德王讓步的意氣風發。
“下官不明白少傅特意安排這一出給殿下看為了什麼?安德王一向對陛下忠心耿耿,對殿下也謹守臣子之禮,今夜之後,殿下若是對安德王起了什麼嫌隙,少傅可就是離間皇室宗親的罪過!”戴著黑幞頭的青衣女官從暗處走出,毫不客氣地問道:“這恐怕不是陛下的本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