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直癱軟在地上,麵灰如死。
前軍陣地,已經變成了血海地獄,無論周軍和齊軍,雙方都在這修羅場之中鏖戰廝殺,所有人都揮舞著鋼刀長矛,口中爆喝著拼殺在一起,齊軍甲騎以五人為一個單位,十數人為一個陣列,互相用勾鎖勾連起來,朝著周軍較為密集的地方衝過去,以側面環繞騷擾打擊為主,結合人數優勢,相互配合作戰,衝陣之時便將這數人數十人的戰力同時展開,而縱深的地方,則大多數單人單騎,他們被宇文忻帶動起來的頑強的反衝鋒給衝散了隊形,不少人甚至失去了戰馬,只得下馬廝殺。
宇文忻帶著一隊提著斬馬刀和利斧的軍士左右衝殺,殲滅撲上的齊軍甲騎,他的頭盔已經不知道丟到那裡去了,廝殺的相當狼狽,滿身血汙。高長恭佇立在山崗之上,疑惑的望向下方,算算時間,這個時候也應該殺穿周軍前軍了,怎麼這個時候還在鏖戰?這最後一點,怎麼也衝不過去。高長恭注意到了宇文忻的存在,揚起馬鞭指了指那個拼殺的身影,“此是何人?”副將看看,道:“周國前軍將軍,宇文忻。”
“哦,這宇文忻了不起……”高長恭頗感興趣,說道:“我想要活的。”
“是!”
遠處,一個甲騎一槊挑飛了一個披著步甲的周卒,瞥見了陷入廝殺的宇文忻,宇文忻揮舞著一柄斬馬刀,在齊軍叢中奮勇廝殺,此時,他一刀斬在一個齊軍身上,從肩上一直劈到胸腔,剛剛將斬馬刀拔出,便聽到一聲尖利的破風聲,他下意識向後矮了矮腰,一杆沾滿了血的長槊便直搗過來,貼著他的額頭擦過,劃出一道猙獰的血口,長槊收回,宇文忻眼底閃過一縷兇光,快步提起斬馬刀橫劈過去,將那碩大的馬頭斬下之後,順勢將那騎兵攔腰斬成了兩截,無頭的戰馬轟然倒塌,那齊軍的兩截身子墜落在地,花花綠綠的臟器落滿了一地……
宇文忻還未從殺敵的喜悅之中回過神來,一杆槊從背後襲來,擦過他的整個小腿,宇文忻站立不穩,險些倒下,好不容易杵著刀站穩了,又一杆長槊順勢蕩來,重重地砸落在他的腦袋上,宇文忻腦袋嗡響,倒在了地上……幾個騎兵掠過,順手一提,將宇文忻馱在了馬上。
跟隨宇文忻的親衛們目眥欲裂,提起長刀利斧就要衝上,幾個齊軍甲騎掉頭迎戰。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將軍被擄走。隨著兩側也開始潰敗,前軍終於宣告崩潰,周軍左右兩軍開始挪動向前迎戰。高長恭面無表情,下令:“命令他們向兩翼分開,我們……迎戰!”無非就是再殺穿一次罷了。
齊軍軍陣再次開始挪動,雪崩一樣從山崗卷落,剛剛覆滅前軍的甲騎迅速後退,向兩側分開,重新建制,曠野之上,一場大戰再次掀起,陸通等將領領著軍隊與齊人硬撼過去,人仰馬翻,碎屍遍地。宇文直在望樓之下觀看著戰況,搖擺不定,不知道要不要做下那個決定,最終,他將整個中軍的兵馬壓上了賭桌,時間飛快流逝,陸通及其餘宿將將精銳兵馬組織在一起,擴散橫掃過去,拼命地要將齊軍的活動範圍擠壓到一個不得施展的範圍。陰沉的天幕之下,五六千騎齊軍圍繞著數萬周軍展開了來回衝殺,在第一時間擊潰了力量薄弱的左軍,火焰與鮮血在原野之上盛開,齊軍的鐵騎在人群中犁開了一道道血肉鋪成的路,瘋狂的將面前所有成建制的周軍給撕裂開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勝利的天平開始倒向齊軍。
周軍頹勢已現,齊軍同樣不好過,兩番衝殺,戰損極大。周軍數量遠遠多於齊軍,又有一干宿將坐鎮,不是那麼輕易救能被一口吞滅的,高長恭幽幽一嘆,知道再打下去吃虧的一定是他,於是鳴金收兵。齊軍收兵出乎陸通等人的意料,可仔細想想也在常理之中,緊接著,周軍也鳴金收兵,在陸通等老將的指揮之下,緩緩後退,留下了一地漫山遍野的死屍……
高長恭勒馬在這修羅戰場之內,佇立良久,直到探馬回報,“稟大將軍,襄陽防範森嚴,阿於子將軍久攻不下,已經撤軍……”
高長恭這才扯動著馬韁,緩緩撤出戰場,“傳我命令,全軍上下不許卸甲,備足七日干糧,調轉向西!”襄陽奇襲失敗了,高長恭是時候要做好準備打一場硬仗了,在這之前,還需要做另外一些準備。
宇文直心情惴惴地觀察著齊軍走向,直到齊軍完全撤離之後,才下令連夜拔營,入駐襄陽。
同時,宇文直命田弘率軍八千,南下救援江陵。
六日後,斥候傳來訊息,高長恭奇襲,攻破均縣、勳縣、武當郡,至此,周國援軍東進的路途已被鎖住。
十日後,東南邊,安州遣人來報,齊國王琳帶甲三萬,從北江州攻入,安州危急。
荊襄江陵,已然變成了周軍的必死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