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地冷笑一聲,“況且,你對齊國的敵意最大,自從我契丹與齊國訂盟開展邊貿,你就一直吊牢騷,不是你,難道是我柯倫乾的嗎?”
既然已經捅破這層窗戶紙,那麼托爾木也就懶得再藏著掖著了,他怒氣衝衝的站起來,隨後冷笑道:“便是我乾的又怎麼樣?我契丹與齊國有不共戴天之仇!昔日齊主高洋北伐,十數萬族人被俘為奴隸,數十萬頭牛羊被搶奪!難道你們都忘了嗎?!如今你們卻告訴我你們不想報仇了,一點貨物和錢財就把你們收買,乖乖的做趴在齊國皇帝腳下的狗!”他雙目赤紅,怒喝道:“你們不配做契丹人的子孫!”
“……我們契丹人寇邊的時候也不少!”柯倫用拳頭重重的錘著地面,道:“從前契丹人是沒有辦法,草原上什麼都沒有,就只能到齊人的地方去搶!現在我們可以堂堂正正的用貨物換取貨物,而且可以獲得更多!不用再跟齊人打仗,不必再流血,不會有那麼多的勇士枉死,這有什麼不好?”
“突厥人一直在往東邊擴張,靺鞨人也相繼南下跟我們爭奪草場,高句麗更不是什麼好鳥……,還未長成的野狼只有跟在猛虎的背後才能撿到肉骨頭吃!”柯倫一瞬間爆發出來的磅礴怒意將諸位首領一下子震懾住了,漸顯老邁的柯倫如今就像一頭髮瘋的野狼,逼迫得托爾木不斷後退,他雙目緊盯著托爾木,一字一頓,“契丹……不要再過那種將一口破鐵鍋當成傳家寶的日子了,我們要和齊人一樣,有乾糧吃,有房子住!”
“而你……卻想將契丹美妙的前景變成一場空,我絕不會允許!”
他咬著牙,鼓起腮幫子,“為了八部……,請你去死吧!”
…………
大風在耳邊呼嘯,鮮血凝結成了寒冰,鎮守三州的邊軍精銳進入了北邊廣袤的草原,在追逐了兩日後,將向北逃竄的靺鞨人截下,隨後是一場鮮血淋漓的屠殺,齊人緊追不捨,拔掉了數十個靺鞨部落,柯倫帶著部落兵壯到達的時候,看到是一片屍山血海,哀鴻遍野,這一路上他都是沿著血肉的痕跡過來的。
黑底紅章的旗幟之下,是騎兵排成的陣列,鐵甲和兵刃在雪地中閃爍著刺眼的寒光,一個青袍黑甲的大將從陣列中緩緩出來,用鞭子抵住了一個靺鞨酋領的下巴,問道:“爾等為何犯我邊疆?”
他沒有高聲呼喊,但語氣中的死亡氣息沉甸甸的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上。
那靺鞨首領的大半張臉都被血糊住了,哀哀道:
“雪下的太大了,沒有活路了……”
“所以你們就進入我朝邊疆,肆意妄為?”
“長生天不公,你們生來就在溫暖的房屋裡,而我們……”他慘笑一聲,“我們……就只能在冬天來臨的時候蜷縮在帳篷裡,山洞中,熬不過就凍死……你們有上好的鐵器,我們打不過你們,但是……我們不服……”
“這個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公平可言?不是齊人,便沒有公允可言。”
高寶寧的眉峰一挑,丟下那個只剩一口氣的靺鞨首領,下令道:
“接著向北追殺,大軍十日不封刀!”
柯倫捧著托爾木的首級,謙恭地向高寶寧低下了頭顱,高寶寧瞥了他們一眼,道:“只要你們安安分分,刀兵之禍就不會降臨在你們的頭上……”
捷報很快傳到了晉陽,高緯沉默良久,敕封了契丹八部酋領為官身,各封正五品將軍,劃定各自領地,表面上這是恩典,實際上卻是分化,百官十分不解,鄭宇前來詢問聖意,皇帝只答了一句話:“朕要的是幾條獵犬,而不是一頭狼。”
分裂的契丹遠比統一的契丹利於他統治。
遊牧民族與中原人爭鬥上千年,每一箇中原王朝的崛起都會讓草原上血流成河,他們之所以能存續下去,就是因為他們能忍,說到底,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勾踐傳人,因為他們只相信實力。
今天順服你,明天也有可能反你。
不過沒有關係,沒有什麼事是時間不能解決的……
高緯在詔書上重重的蓋下了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