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點綴在草原上,氈帳內火光暖煦。木杆可汗撿起一塊完全乾燥的牛糞扔進乾草裡,看著它慢慢燒起來,面無表情的說道:
“這麼說,齊國那個小皇帝,是想要透過貿易開放邊市來與我突厥交好嘍?”
那在齊國宮門前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突厥使臣此刻十分謙恭的單膝跪倒在這個半百老人面前,像一條可憐的狗。
“啟稟可汗,是的,齊國皇帝說可以與我朝開通互市,兩國交好,互通有無……”
木杆可汗不置可否,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對周圍的人吩咐道:“可以開席了……”
他又看向那依舊跪倒在地的僕臣,淡聲道:“你也留下用餐吧,千里迢迢去齊國,辛苦了……”
與阿史那王族一席用餐?這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恩典!那使臣喜上眉梢,千恩萬謝的起身。
草原蒼茫遼闊,所以突厥人的飲食習慣也因為這環境而與中原不同,中原的偏精細講究,而草原的飲食則粗糙大氣。
飲酒用的是大號銅碗,鑲嵌著零碎的珠寶。牛皮袋鼓鼓囊囊的,裝滿了酒漿。所謂的菜,其實只有一道,還得要兩三個壯漢才能端上來,那就是一隻首尾俱在的水煮全羊,跪伏在盤子上做食草狀。
而羊身底下鋪墊的“草”和“石頭”分明是大把大把的野蔥還有蘑菇,賞心悅目的同時還可以當作配菜。
木杆可汗作為在場最高貴的人,當然要第一個動刀。
他拿起小刀,在羊背靠近臀部的地方劃開了一刀,這是羊身上最肥厚的地方。
他將肉割下一條,掛在食指上,遞到一個小男孩面前,那孩子張開嘴“吸溜”一下便將整條羊肉給吸進了肚子裡。而後轉著眼睛朝木杆可汗笑了一下。
在草原上,孩子總是容易夭折,年紀最小的那個的孩子當然更受疼愛一些。
“說說你們的看法吧,關於齊國……”酒足飯飽之後,木杆可汗問這帳篷裡面的男人們。阿史那家族一小半的男人都在這裡,這些都是突厥汗國的真正掌權者。
“依我看,那小兒就是怕了我們,我們不需要跟他們搞什麼貿易,就可以讓他們自己乖乖送過來,何必要跟他平等交換,這不是多次一舉嗎?”一個矮壯的男人自得的笑道,他喝多了酒,酒意上頭了,整張臉像是充了血一樣。
木杆可汗斜乜了他一眼。那是看白痴一樣的眼神,毫不掩飾,像一盆冰冷的涼水從頭到腳潑下。那矮壯漢子似乎清醒了一些,悻悻地坐下。
木杆可汗並不像跟他多廢話什麼,直接點名了,“庫頭,你覺得呢?”
阿史那庫頭被哥哥點名,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恭敬的對可汗說道:“啟稟可汗,我認為,齊國皇帝的提議可接受,也可不接受……”
木杆可汗還沒等他說完就失去了耐心,直接點名下一個,“攝圖,你來說說,我該不該接受齊國皇帝的善意?”
他對著正在那裡尷尬不已的弟弟點點頭,道:“你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先坐下吧……”
阿史那庫頭尷尬的坐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攝圖的身上,這個年輕人十分高大,站在那裡就好像一頭孤傲的狼王。
木杆可汗對攝圖倒是和顏悅色,“沒關係,你只要隨便說說你是怎麼看的就可以了……”
攝圖想了想,說道:“可汗,我以為,我們要接受齊國皇帝的善意。因為這對於我們突厥來說,是有利的。”
聽到了一個明顯不同的答案,木杆可汗眼底閃過一絲欣慰,卻依舊反問道:“你的叔叔伯伯們都認為不需要接受齊國的善意,憑著搶也可以滿足我突厥汗國的需求,為何你卻覺得需要接受呢?”
“搶?那只是不入流的做法……我們突厥雖然是泱泱大國,但是物資缺乏,不去搶,去爭,那麼每年都會有無數的人凍死、餓死在自己的帳篷裡,所以我們搶,更多的是逼不得已,現在有一個可以公平、不限量獲取所需物品的機會。可汗,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拒絕……”
攝圖的話音剛落下,一個漢子就站起來了,怒斥道:
“攝圖,你這樣做,是想讓高貴的草原狼全都變成中原人那樣溫順的綿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