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慈谷的山雨襲來,其他各地的天氣也變得有些難以預測。
秦州城的百姓,曾經深陷水劫之中,這座城市當年險些覆滅,以至於後來秦州的百姓,見到雨水便感覺到畏懼,濛濛細雨的秦州風景最是動人,卻偏偏,連開店做生意的人都不多。
造成這一切的,源於一場大雨。而扭轉這一切的,依舊是一場雨。
只是秦州的百姓並不知道,覆滅冬日大火的那場雨,與當年險些毀掉秦州城的那場雨,本是同一人的手段。
這是多年之後秦州城的奇聞,算不得佳話。
在秦州城發生的奇聞裡,還有一件,同樣算不得佳話。一切對錯,也只能留待後人評。
丁七兩所受的傷,其實並不比掌櫃低。齊麟牙救下丁七兩的時候,奄奄一息的丁七兩早已失去了意識,隨時可能會死。鍾雲秀當時想要救治,卻是再無半點氣力。但丁七兩活下來了。
齊麟牙僱了馬車,卻並沒有叫大夫。
南沙前往秦州的路他沒有走官道。因為近來帝國的巡邏非常嚴。而丁七兩,是一個頂著數萬兩賞金的通緝犯,所以齊麟牙走的小路。一路顛簸,丁七兩的傷勢本該惡化,但最終這頭蠻牛還是活了下來。
齊麟牙心生讚歎,卻又暗自嘆息。
丁家滅在了齊家手上。
但齊家的後人,卻比不上丁家後人。
興衰不過三代,甚至更快,而作為天下第一刀,齊麟牙已經看到了丁七兩未來的可能性。救下丁七兩是矛盾的。但他欠客棧的人情實在太大。
這世間就是有這樣的怪事情。明明從來不曾求助於客棧,明明帶著些許敵對的立場,可偏偏,秦州城被客棧救了兩次,水深與火熱。而齊家也被客棧救了一次,於武林大會的時候。
齊麟牙接到書生信件的時候,並沒有猶豫。當年的經過,他於鬼刀樓內風雨不聞十多載,才終於放下,原本以天下第一刀的資質,早該在當年與丁庖廚大比之後,便跨入極意,卻硬生生的晚了十多年,因為刀心蒙塵。儘管終究再次尋覓到機緣,可那個能與自己一併開創刀法時代的人,已經死在了自己的刀下,死於毒。
齊麟牙出刀無悔,錯了便錯了,十多年來的閉關他已經將一切想清楚,即便出關後便聽到了丁家後人挑戰上門的訊息,內心也始終沒有波瀾。
甚至見到丁七兩後,齊麟牙暗自慶幸,他與丁庖廚在這個年紀,早已是名震一方的刀客。而丁七兩,用的是菜刀,滿身的油腥味兒,境界更是連齊家那些長老客卿都不如。這樣的一個丁家後人,哪裡值得重視?
這一切本該如此,但在面對丁七兩的時候,從丁七兩出刀的瞬間,他便知道自己錯了。
這個孩子,沒有修為上的境界,但對於刀法的領悟,恐怕當世之中,只在自己之下。他以為丁七兩在刀法上的悟性非常高,但在境界元氣感悟上的悟性很低。饒是如此,齊麟牙依舊心生憐憫,第三刀只是淺嘗輒止。
他期待著丁七兩能夠變強,儘管他內心認為那個過程還有點早。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依舊錯了。
丁七兩的境界精進的很快,甚至刀法的感悟上,也遠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強。
武林大會的時候他看到丁七兩時,可謂進步神速,儘管對於自己來說,無非不過是一刀便可以擊敗的弱者,但他必須承認,丁七兩是一個修為境界與刀法都可謂天才的武者。
只是丁七兩此前的生活被廚藝耽誤,或者也不能說是耽誤。
想要做好飯菜,需要的並非是死記硬背,解牛刀法剛猛中又透露著精妙,亦如料理,丁七兩能夠將天下各處的料理做到極致,這便說明了這個年輕人並非在修煉上無法突破,而是此前的生活對於丁七兩來說,是心性上的修行。
要把飯菜做到美味可口且具備美感,需要的,是細緻與耐心。與這個五大三粗的魁梧漢子的面相極為不符合,但丁七兩與丁庖廚真的不同。丁七兩有著丁家人的天生神力,他揮舞九屠刀的樣子與丁庖廚無二,可在細心一道上,丁七兩卻也堪入極致。
這意味著什麼,刀鬼是知道的,也是在武林大會後,齊麟牙開始憂嘆齊家的未來。
他當然可以殺了丁七兩,但他實在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