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玲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面的人很多,但所有人都背對著她。無情無識的站著,如一棵樹,點綴或者醜化這個世界。他們發出嘈雜的喧囂,可仔細聽這些聲音,卻什麼也聽不清楚。彷彿一瞬間忘記了語言。
她自蓮空城開始便不停的走,不知疲倦,走過了很多地方,也彷彿走了很多個年頭,又彷彿只是轉眼間。天空一直下著雨,原本那些背對著她的人在大雨中,身影也變得水霧迷濛。這些人是誰,自己又是在哪裡,將去向何處?
迷茫如大雨,磅礴而永恆。宸玲在這個世間裡奔走,回過頭的時候又發現身後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什麼城市,哪裡還有什麼山川,又哪裡還有什麼雨中背對著她的人?彷彿身後是無盡的雲海。
天忽然黑了。黑夜降臨的時候,天地間只有她一個人,她置身於南蠻秘境的某處密林裡,感受著如深海一般的安靜。
白晝時無盡的喧囂與她無關,而將行的路也永遠沒有盡頭,驀然回首時不見那人也不見燈火,漆黑的深夜裡,除卻自己與無邊的黑暗,便什麼也不剩下。她經歷著這樣的輪迴,不見終點。
這是孤獨。她在無邊無際的孤獨裡漫無目的的向前,以為這個世界終究會有一個指引。可什麼也沒有。這樣的孤獨是如此讓人煎熬。宸玲仿卻早已習慣。甚至有些麻木。不過,總歸是有些失望的。
宸玲不知道這樣的失落源於何處,那是從來沒有過的心緒。
這些年似乎都是過著這樣的生活。習慣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不斷地習慣後,你才會知道,原來,之前的生活根本不是最遭的。有些消極,陰暗。宸玲卻從來不以為自己該是一個明媚如春光活潑開朗的女子。
蘇染臨終前的一席話,她只是選擇性的聽取了一部分,與自己不會反抗命運的母親不同,宸玲對這個世界的態度是帶著些許敵意的,因為她並不曾被這個世界溫柔對待。當然也會有善意,她流露善意,只是因為她覺得理當如此,她不需求這個世界如何回敬她的善意。
黑暗之中有了光,但並非白晝的交替。就好像黑夜如殼,被人一點一點剝落。她甚至聽到了竊竊私語。
無盡的輪迴終於有了變化,宸玲的表情還是那樣麻木。她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麼了,但一旦不去期待,似乎就與自己毫無關係,也就變得,無所謂了。
醒了。
黑暗中的燈光是不刺目的燭火,竊竊私語是三位長老在談話。
“太好了,宗主醒了,終於醒了。”白北冥雖為醫者,卻是最為開心。
唐閒與卿妙月也是如釋重負。
“好玲兒,你真是嚇死我了。”卿妙月輕拍胸口說道。
唐閒早已備好了藥粥。宸玲力竭而昏迷,三日未進食,雖然醒來,卻虛弱到極點。宸玲面色蒼白,但卻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秦州城情況如何?這裡又是哪裡?”宸玲開口問道。她記起來在自己昏迷的一刻,昊天掌教與昊天大祭司劉伽出現在龍王廟,情形該是很危急。
白北冥唐閒卿妙月三人面面相覷,三人都沒想到宗主醒來第一句問的便是這個。看著三人表情,宸玲也自嘲一笑:“看來是沒事。”
唐閒說道:“秦州城雖然損毀難以估計,但宗主的雨罰之術來得極為及時。如今秦州城已無危機,秦州大火的訊息我也安排人去通知九大派了,各派都會派高手前來,同時其他城市也會戒嚴。”
“至於此地,乃是舍妹的居所,安全可以放心。”
唐閒的安排總是理智而謹慎的,宸玲也一直對其很放心,他與卿妙月,雖然不如白北冥那般時刻跟著自己,卻是如今魔宗真正的左膀右臂。
“昊天教的人呢?”宸玲問道。
“昊天教的人已經被盡數驅趕,齊家這次出了不少力,加之九大派的人也都將陸續趕到,相信昊天教不會去而復返,他們的掌教也死了,估計都會返回弘城。”唐閒說道。
“昊天掌教死了?”宸玲疑惑道。
唐閒略微遲疑了片刻,話茬便被卿妙月接過,她笑著說道:“某位大英雄及時趕到,不僅救了玲兒你的命,還殺了昊天教第一頭目。可謂我星辰宗的大恩人哦~”
卿妙月就在秦州城大火的當夜與宸玲交談了些女人間的閒話,此刻她已猜出,宸回便是宸玲之前與白長老遇到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