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您且候一會,我去給您打水來,您喝口解解渴,再走也來得及。”
憐箏將門用石柱抵好,不緊不慢地轉身朝隔壁的宅子走過去。
陳伯點頭應了一聲,便與另外的小夥子抬起木擔架,將屍體抬進去。
義莊加上旁邊的小宅子,大約近二十畝地,前方看著不太大,進了門,圈圈繞繞加起來竟也十分空曠。
義莊設計的十分簡單,兩旁是通用的窄室,中間就是空地,有瓦遮頂,規規矩矩地排滿了棺材,平平整整,一眼望去,有幾十具整棺,十分瘮人。
後院還有一具具的墓碑,有添了墓的,也有尚未立碑的。如今已經不再似從前,以往的義莊若是有放不下的屍首就去山裡隨隨便便挖個坑埋了,時常被野獸挖去啃食,暴屍荒野。
東苑朝成立之初,佛教的影響推盛,連帶著火葬都盛行了起來,加上當今皇上民政,減免稅賦,重懲貪官汙吏,設清廉司各地巡查,為國為民,東苑朝的生活也還算和樂的。
皇上又為免各地冤假錯案,頒佈刑法提升了仵作地位,雖無法廢除賤籍,卻也另設了驗屍官,若是仵作技術極佳可提升得驗屍官位,以達成平民能圖謀個官職,增加了不少願意入仵作之職的人數。
加之設定有疑點的屍首一律以石灰封存,禁止下葬火化,違例者立斬無赦,儘管有些人依舊反對剖屍驗索,但是卻也比更早前,要好上了許多,冤案錯案減了不少,法紀之效則更為公廉。
因此,各地的義莊紛紛修葺重整,倒是讓官府的嚴正之風鶴立堂堂,規整不少。
一會兒的功夫,憐箏便用木盤子端了幾碗水進門來。
這水是山泉水,稍微入大鍋煮開,再用堂前風灌涼了些,這才端來,眼下喝正是解渴又不傷身。
入門遞給了風因,再端給十三,十三隻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憐箏便毫不客氣地端走,再也沒了要給的意思,十三氣惱,賭氣不去看她。
陳伯和那男子端了水,陳伯年歲已大,喝水便是小口了些,只見那男子一飲而盡,將碗落下,這才出了聲,笑道:“痛快。”
憐箏將東西放下,這才去撩開白布,細細看他們抬來的屍首,只看了一眼便皺了眉頭:“陳伯,您方才說這屍首是被蛇咬死的?這屍體是在何處發現的?”
陳伯擦了擦嘴:“這屍體在一個深巷裡發現的,就在賣豬腸的嬸婆後門。周仵作說見他有中毒跡象,且腳踝處有兩個被蛇咬過的洞口,銀針刺入有毒,定是摔暈後被咬的。”
“胡鬧!”憐箏忽然怒了,柳眉蹙擰:“屍體衣著整齊,他潦草看過便作數了?”
風因放下手裡的水碗,走了過來,挑眉去看:“我雖不會驗屍,但仔細瞧上一眼,這死者面頰有淤,口唇青紫,頭上有幾處傷,像是被人打過。”
“他說的沒錯,這些都是新傷,死前沒多久造成的。”
憐箏手指著那些傷口,看向陳伯:“仵作對這些可有解釋?”
陳伯想了想沒應上話,那個年輕的少年是最近來扛屍賺點零錢的,名叫吳苕中。
眼看陳伯沒說話,他便搭了話,“周仵作說死者是個賭徒,來北縣也是一窮二白,說是來找親戚的,見賭坊便進了,再因為還不上錢被賭坊的人追打,這些傷定是這樣來的。”
“死者是外鄉人,即便賭了也不見得是在北縣被打的,可找到打他的人了嗎?若是沒有,這樣的說辭又何來的證據!更何況好好的一個深巷,人煙再少,無端端的哪裡來的毒蛇?”
憐箏話鋒尖銳,再問:“賭徒通常為好賭之人,不輸個不乾淨絕不出賭坊。”
“你只瞧他屍身雖腐,但衣著乾淨,衣帽略有凌亂,臉頰無刺茬,指甲間無皮屑血汙,定是整齊打理好了才出的門,這是一個從賭坊輸光了銀錢出來的人應該有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