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響起的同時,我頭皮一麻,腿都軟了。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就在昨晚,我差點被這聲音嚇死,我接到的兩個電話,以及之後聽到的從山坡下傳來的求救聲,和這聲音一模一樣!
我不斷告訴自己這不是人的聲音,不要去管,不要去管,可腿卻好像失控了一般,竟牽引著我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就在我極度恐懼之際,捆在我腰上的繩子突然一燙,好像火燒一般,瞬間我的腳就恢復了知覺。我連滾帶爬的退出去好幾米,甚至都準備往回跑了,但就在這時,我看到聲音傳來方向的坡上好像躺著個人,一個穿著阿且村獨有式樣服飾的人。
我不清楚阿且村是哪個民族,但絕對不是漢族或者是那幾個常見的少數民族。他們的服飾很有特色,衣服大都是藍黑相間,最主要的是,年輕的男人們都盤著很長的髮髻,用一塊黑色的頭巾包著,非常好辨認,而坡上躺著的那個人,頭上也包著髮髻,十有八九就是我要救的人。只是,如果求救聲是他發出的,為什麼會是個女人的聲音呢?
心裡發怵,就在我掙扎著要不要過去的時候,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心說不好,剛才我可是連兩米之外的東西都看不清楚的,怎麼現在竟能看清十幾米外躺著的人了,難不成又被鬼迷眼了?
這念頭剛一升起,我忙默唸起一段我自己也聽不懂的晦澀的咒語,這是小時候奶奶教我的,據說是一種祛除自身邪祟的巫咒,和佛教的鎮邪經文類似。奶奶當時教我這些的時候,我只是覺得好玩,但卻從沒用過,所以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有沒有用,不過眼下也只能病急亂投醫了。
當那一個個拗口且晦澀的咒文從我口中不斷吐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關係,我心中積聚的不安和恐懼減輕了不少,四周的霧氣也淡了許多。這時,我再看那山坡,發現那人還是躺在那。
難道是真的?我有些狐疑,心說再這麼猶豫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快刀斬亂麻,況且如果真有什麼東西,就算我不過去,它也未必不會過來找我。
想到這,我鼓起勇氣,慢慢朝那人靠了過去。十米,五米,三米……讓我鬆了一口氣的是,直到我摸到了那人身邊,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看來就算這林子再邪,晴空白日的多少還是有些收斂,又或者是因為我不是阿且村的人,這林子裡的東西對我沒興趣。
我胡亂的想著,手上卻沒閒著。我把人翻了過來,發現和老太婆描述的差不多,應該不會錯了,然後又簡單的檢查了一下,確定他沒死,只是額頭被撞到,昏死了過去,想來只要不是重度腦震盪,便問題不大。
人找到了,我一刻也不想在這多待,忙把他也捆在繩子上,然後背了起來,準備去拉繩子。誰知我剛轉過身,險些被眼前突然出現的東西嚇得魂飛魄散。
那是一具被黑色樹根倒吊著的已經風乾了一半的屍體,除了那顆已經完全乾癟下去的頭顱外,其餘部位都被白布緊緊的纏著,好像裹在一個厚厚的繭裡,已經乾癟腐爛的可憎面孔和我的臉幾乎貼到了一起,那雙空洞的眼睛正好與我的雙目對視著,彷彿來自地獄的凝視,我甚至能聞到乾屍身上的那股特殊的死亡氣息。
不是腥臭,倒像是某種似曾見過的植物的味道。我知道這屍體一定經過特殊處理,不過這時候已經沒心情去想這些了,我完全被這突然出現的懸屍嚇懵了,以至於之後的十幾秒內,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就這麼呆呆的與那懸屍對視著,直到我實在忍不住噁心,這才軟倒在地上狂吐起來。一直到把酸水都吐盡後,我才緩了過來,忙和那懸屍拉開距離。
與此同時,我發現這附近遠不止這一具懸屍,周圍的老槐樹上寄居著一種巨大的黑色藤蔓,如同獨木成林的榕樹一般垂下無數條手臂粗細的根莖,十幾具懸屍被這些垂直跌落的根莖裹纏倒掉在半空,那樣子,就好像一棵長滿了果實的樹木。
眼前的驚悚畫面讓我不寒而慄,不由想起了西遊記中記載的人參果樹,他孃的,難道這就是神話了的人參果樹的原型?
懸屍葬,我實在沒想到,阿且村傳承千百年的懸屍葬竟然是這種鬼樣子。古人講求死者為大,入土為安,安葬安葬,求的便是一個安字,讓死者走得安詳,陽間的親人也能感到一絲慰藉。可這懸屍葬,這些死去的人哪有半分安詳之態,這不是造孽嗎?
我心中震撼,脊背發涼,真恨不得馬上就離開這鬼林子,便再也顧不上噁心,抓起繩子連續拽了三下,按照約定,上面的人會馬上把我拉出去。
可是,我拽了繩子後,竟然沒有收到半點回應,我忙又拽了三下,結果仍舊沒用。我心中一驚,心說難道出變故了?便不再等他們,我順著繩子往回邊走邊收起繩子,這麼一來,不斷增加的繩子和背後的壯漢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加上往回走是上坡路,就更加費勁了。
才往回爬了不到二十米,我已經累得快走不動了,與此同時,我發現凡是有那種奇異樹藤攀附的樹上,必然會有懸屍,這些屍體年代久遠的已經化作了白骨,頭骨散落在地,年代近一些的,則風乾成了乾屍。我找了棵沒有樹藤的老槐,把背上的人放了下來,剛準備休息一會,卻聽到四周的霧氣中傳來一句幽幽的聲音:“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