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選擇了沉默。
她看著她眼前的人,眼前這個可以說她一點都不瞭解的少年,究竟為何而來,名譽、財富、地位?還是仇恨、愛情?
易與謙倒下的那一刻前,她早就被冠上“易少夫人”的頭銜,這個“易少夫人”是個多麼吸引人的誘餌,娶了“易少夫人”,得到的利益無法言喻,但偏偏是這個之前想收購易氏的彭與彬擺平了易家所有人。
她恐怕不是他的對手,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她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差點動搖。
“你在想他,對嗎?”他的聲音啞啞的,說不出的黯然。
“沒錯,我想我已經冷靜下來,我們剛剛的相處方式,可以結束了。”她說,她又變回了易氏的風雲人物CFO。
“好,”他漠然說,“不用我交代了吧?易與謙那廝找死前應該和你交代好了吧?你和他那段我不管,你心裡想念他就算了,反正他現在在維生系統下半死不活,但我們既然結婚了,哪怕你再不願意,你也得好好敷衍我——你聽到了沒有?易與謙配了再多股份給你,決策權也落在了我手裡。
“不管你心裡想著什麼,你的人是我的,我是個商人,我不喜歡別人搶我的東西,更不喜歡我的東西像你現在一樣狼狽。直截了當地說了,我又不是缺錢,那你就把你這一身廉價的行頭都換了,穿最昂貴最體面的衣裳,現在你是易家的媳婦,不只是郅思鬱,你可以在那間三十五平的岀租屋裡狼狽,但我的女人必須體面。
“還有,別人那樣屢試不爽地栽贓你,你不會還手嗎?打傷了打死了天塌了,也有我這個人高個子頂著,你不想動手我幫你配個助理好不好?從明天開始,郅小姐,我希望你擯棄掉那些亂七八糟的過去,認真對專案負責,我要你把利益最大化,你聽清楚了嗎?”
思鬱一瞬間猶如醍醐灌頂,她不動神色地壓下心裡蔓延的苦澀,她說:“我其實一直都清楚,就這樣吧。那沒事的話,我先去洗澡了。”
他終於放下緊繃的手臂,她走開去開了房間的燈,他都沒有動一下、還是背對著他,他終於用沙啞的聲音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然後,他開啟門,逃似的獨自跑出去了。
思鬱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那種黯然和易與謙何其相似,她幾度見過這番樣子,四年前拿下法國case的那一天晚上,宴罷人散盡、她搬進園林小區,易與謙在相鄰的陽臺上,臨月眺望舞榭歌臺、危樓三千。而易與謙倒下的那個晚上,薔薇徑裡,更深露重,他一根接著一根、不停地抽菸。
易與謙是因為一個女人、一個不愛他的林譯伊。
那彭與彬呢?也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終究是、堆成此恨無重數。
思鬱不懂愛情,老天為她開啟一扇門時,同時也為她關上了一扇窗。
就這樣吧。
她洗完了澡,彭與彬還沒有回來,她就自己先睡下了,她迷迷糊糊地睡著,校友會上腦中閃過的片段再次浮浮沉沉卻越來越遠,就像經常做夢的人,不管是美夢還是噩夢,醒來總是不記得的——那些謾罵聲變模糊、而那些傍晚被磨成了光暈,一切的一切彷彿是要隨著時間的長河湮滅在激水旋渦深處、從此消失。
她想,就這樣吧,忘記才是幸運,彭與彬說得對,她不再只是郅思鬱,她是易家的媳婦,是彭太太,是易氏的首席財務總監,是榕城開發專案的負責人,就這樣吧,好好睡一覺把一切都忘記,然後打起精神來,明天就去看專案的建設地址,就這樣吧……
大約是凌晨時分,思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她知道,那是彭與彬回來了——那是她的法定丈夫,然後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不知又過了多久,她身邊有一個人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的一角躺進來。
然後,他伸手抱住了她。
她下意識提起一口氣。
思鬱稍稍清醒過來一些,因為彭與彬的手是微涼的,而被窩裡是暖的,可她沒有再縮一下。於是,彭與彬又把身子往她這邊挪裡挪,他的呼吸還是溫溫的,帶著一點水汽,癢癢地噴在她的耳畔,他說:“小鬱,對不起。我讓馮……”
她嗯了一聲,然後翻了個聲,夢囈一句,又睡了過去。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