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學樓>科幻靈異>湘妃簾> 第15章 傷心橋下春水碧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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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傷心橋下春水碧 【十五】 (1 / 2)

兩邊人行道上是一排整齊的榕樹、遮天蔽日。一條窄窄的暗灰色柏油路夾在其中,處處都是輕晃的光斑。茂密的榕樹葉,在風中微微晃動,簌簌有聲。南丘小區就在榕樹葉的掩映間,就在馬路的另一邊。思鬱站在榕樹葉下,目之所及,還是南丘小區的鐵柵門,刷了一層又一層的黑油漆,旁邊是小小的保安室,透過銀邊綠玻璃的窗戶,還是那兩個保安大叔,穿著不合身的保安服,不過他們已經兩鬢斑白了,仍舊睏倦地在午後偷閒。

遊子思千里,近鄉情更怯。

思鬱腦子在幾分鐘內閃過了無數種想法,比如走過這條馬路,向保安大叔問一問,郅志遠一家是不是還住在這裡,也許已經搬走了、也許還在,但哪怕還在,她就真的敢進去嗎?也許她會送一包茶給保安室,然後拜託保安大叔把所有購物袋都轉交給郅志遠。但若是不在了呢?她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們身在何方,她連這個最後的家都沒有了,她只有錢,她是該把所有購物袋都送給保安室、還是該把茶葉留下、把奢侈品和鋼筆都扔了呢?那也還是隻有錢、連這個最後家都沒有了。

她也不知道在榕樹下站了多久,她只是提著一堆購物袋靜靜地看著南丘小區。那團午曦柔和的光暈、還有若有若無的奶茶清甜縈繞心間,彷彿她還在多年前郅志遠的寵愛下打發時間一樣。

她好想嘗一嘗草莓奶茶。

她轉過身去,推開玻璃門進入了南丘小區對面的咖啡廳,咖啡廳分毫未改,櫃檯穿著土黃色制服的服務員姐姐像多年前一樣,微笑地說了一聲:“歡迎光臨。”

思鬱也像多年前一樣,選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她把購物袋放在了方桌下,像許多年前一樣在長凳中央坐了下來,左手慵懶地放在光滑的方桌上,右手支著頤望向窗外,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南丘小區被榕樹葉掩映的黑漆鐵柵門。

“小姐,請問您需要些什麼?”

“一杯原味奶茶。”思鬱想也沒想,幾乎是脫口而出,當反應回來,她自己都吃了一驚,再轉過頭看著服務員時,她已經低下頭刷刷刷地記下了。

“還需要點別的嗎?”服務員姐姐頭也沒抬。

“再來一杯……嗯……草莓奶茶。”思鬱有些尷尬,服務員姐姐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她堅定地點了點頭,“謝謝,就這些。”

原味奶茶很快就上了,象牙白的原味奶茶乘在素白的陶瓷杯裡,氤氳著淺淺的水霧。思鬱左手扶著白瓷杯身,溫溫的暖意從指間傳來,她慢慢地把杯子轉了一圈,然後突然慌忙地收回手,彷彿怕驚動了什麼似的。

她愣愣地看著那杯原味奶茶。

“小姐?您要的草莓奶茶。”服務員姐姐看思鬱發呆,就叫了她一聲,思鬱生硬點了點頭,然後服務員姐姐把另一杯草莓奶茶也擱在了她面前。

思鬱終於看到了自己多年來心心念唸的草莓奶茶。淡妃色的草莓奶茶裝在品紅的陶瓷杯裡,讓人想起了詩詞里人面上桃花般的紅暈,她才知道,原來咖啡廳裡的陶瓷杯還有這樣別緻的顏色,她仍然右手支著頤、卻伸開了左手蜷縮著的手指——她好像嘗一口草莓奶茶,她一分分伸出手去,但卻看到那手指是在顫抖、止不住地顫抖。

終於,有一絲絲冰涼從臉頰上滑落。一滴又一滴的淚珠落到光滑的木桌上摔成兩半、濺開一片水漬——她是哭了、原來她還是忍不住要哭、原來她也需要哭。

她甚至還呆呆地保持著伸手拿杯子的動作,只是無聲落淚,但她的手指終究漸漸蜷縮僵硬,她眼前也越來越模糊、只剩下左手無名指上璀璨的光芒。然後她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像雪地裡從窠巢落下的雛鳥,而隨著她的頭慢慢俯下、連她柔順的長髮也從肩頭滑落——這七年來的人後悲傷、七年來的心酸淚水,她怎麼再忍得住、怎麼能再若無其事?

那口氣死死地堵在胸口。

站櫃檯的服務員早就注意到這一幕,她絞著手指、幾經躊躇後終於決定去往思鬱那邊看看,可她剛從櫃檯邊繞出來,就有一個提著購物袋、穿黑色修身風衣的男人伸出一隻手攔住了她。服務員姐姐下意識地一轉頭,就是一張很英俊的臉,薄薄的唇、狹長的丹鳳眼。

他也正目光灼灼地盯著思鬱那邊。

他信手從風衣口袋裡摸出一張紅鈔,骨節分明的手指指了指思鬱那邊、再指了指自己,然後他把紅鈔遞給服務員姐姐,探詢地偏了偏頭。她立馬會意,做了個“OK”的手勢,用嘴型說“夠了。”

然後她回到櫃檯旁,找出36塊錢放在櫃檯上,以免自己待會忘記把錢找給他們,她再往那邊看去,那個男人已經把購物袋放下、坐在了思鬱對面。

彭與彬抿了抿嘴,看著俯首啜泣的思鬱。她那隻擱在桌上的左手顫抖地緊握著、連指節都泛了白。她無名指上,是那枚奪目的訂製戒指,他同樣怯生生地伸出右手——他把同款的素鑽戒指戴在右手。

手錶戒指應該戴在不常用的左手。

他的手掌就像那溫潤如玉的白瓷杯壁,帶著午後陽光中特有的暖,暖暖的悠閒、暖暖的安心。

哪怕是假的,可總是暖的。

他看到她身子一震,她終於緩緩地抬起頭,她那一雙瑩然的眼睛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睛,他心裡一揪——她淚眼婆娑,就好像從窠巢裡跌落下的雛鳥、無助而委屈地用瑩然的眼睛望進他的眼睛。

他說:“別怕,現在有我了。”

她“嗬”地一聲,終於眯著眼睛哭出聲來,就像在一個在外面受了欺負而回家委屈的孩子,事實上,她還才二十二歲,他一直都知道,可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彭與彬想到了自己的大學時期——不過是用力握緊一個人的手、防止她再跑掉。他一直都失了那麼一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們的距離何止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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