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瑾卻不領他的情,單用一隻左手推開了程廷,盯著趙世恆,滿眼憤恨,碩大的眼淚砸落在地,碎成八瓣:“您不配教書育人!”
程廷聽了他這大逆不道之言,驚的呼吸停了一瞬,又慌忙伸出兩隻手,一隻手把鄔瑾往後推,一隻手不住地對著趙世恆擺:“先生!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他有那個.對,那個癇病對,就是去趕考的時候摔出來的!”
“聆風,二狗!”他急的滿頭是汗,對著莫聆風擠眉弄眼,示意她來勸一勸,然而莫聆風站在門口,紋絲不動。
而鄔瑾順著程廷看到了莫聆風。
莫聆風北人南相,生的纖細小巧,臉上紅疹褪去不少,還塗著一層油乎乎的藥膏,丹鳳眼太亮了,有種明察萬物的亮,連著她的心。
他猛地閉了閉眼睛,抱過桌上小瓷缸,走到莫聆風跟前:“你知道?”
莫聆風點頭。
“什麼時候知道的?”
“被劫走之後。”
聽到回答這一刻,鄔瑾才是真正的心如刀割——她有機會阻止更多的悲慘,但她選擇了漠然。
他胸悶的厲害,忍不住用力在心口撓了一把,想把這顆心掏出來,拋到這風中、火中、陰謀中去。
程廷站在原地,看看趙世恆,看看莫聆風,又看看鄔瑾,有種自己錯過了什麼秘密的失落之感。
他對著趙世恆再次拱了拱手,面色焦急的跑到鄔瑾身邊,揪住他的衣袖,試圖讓他恢復理智。
鄔瑾確實是恢復了理智,挺直了腰背,將手中瓷缸塞進莫聆風懷裡:“冰糖核桃,拿水衝了喝。”
隨後他撣平衣襟,轉向程廷:“多謝,以後不能和你同窗了,我很遺憾。”
程廷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乾脆抬起腳,跟著他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花園,出了角門,程廷往前趕了兩步,和鄔瑾並肩,低聲道:“鄔瑾,趙先生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
鄔瑾唯有沉默——莫千瀾罪已滔天,罄竹難書,他明知真相而沉默,也無異於一種共謀。
程廷遲疑著道:“你不去齋學讀書,學業怎麼辦?趙先生是難得的好先生。”
鄔瑾走在人群裡,一張臉凍的雪白,太陽穴一跳一跳,唇齒間似有鮮血氣味:“我回州學。”
原來他已經悲憤到了這個地步,光是沒遮掩的落淚大哭,還不足以傾瀉心中怒火,還要咬出滿口的血來才能繼續風輕雲淡。
天下的壞人確實很多,可莫千瀾獨樹一幟,格外的令人咬牙。
“你千萬不要為了一時之氣亂來,”程廷急道,“州學連條狗都教不好,等你消了氣,再去給趙先生賠個不是,等你胳膊好了,咱們還去讀書。”
鄔瑾將口中鮮血嚥了下去,心頭的痛苦已經淌了出去,能夠清楚明白的和程廷說話了:“我原來就是在州學讀書的。”
他拉著程廷靠邊走,看一輛輛裝載著冬衣的太平車出城,要送到堡寨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