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曲尺按耐住心情,示意他繼續。
“她小時候沒有了父母教養,而我事務繁忙,確也有顧及不到之處,便在如此彷徨無依之時,她將一切的希望與想象全寄託在一個虛無的影子身上。”
“為了將來能夠再見那個人,她努力學習公輸家的木藝、機關與器械,只為了有一天能夠幫到他。”
“在她心裡,沒有我,沒有公輸家,只有那個人。等她終於有能力脫離公輸家之時,她便趁我不在時,偷偷潛到了一艘貨船之上,打算輾轉偷渡到鄴國,可不曾想,卻被對方發現,禁囚於船艙之中。她當時估計怎麼都不會想到,她這一去,便將自己往後的餘生全數斷送了。”
“你說的那個影子……是宇文晟?”她若有所思。
“是他,公輸蘭為了能夠一直留在他身邊,就想剷除掉一切對她有威脅之人,當她知道宇文晟已經成親的訊息之後,自然會是嫉恨交加。她想除掉對方,可是她擔心宇文晟知道後會恨她,所以她打算迂迴算計陷害你,若是你扮演的兄長變成背叛宇文晟的罪人,那麼誅連之罪便也有了。”
聽完這些前情,她才終於明白自己這一遭究竟是為了什麼。
見鄭曲尺怔神不語,公輸即若繼續道:“你當時身份多變,我也沒想到,這裡面竟然會這麼錯綜複雜,等我知曉你便是宇文晟的妻兄時,為時已晚。”
公輸即若如何能想到,宇文晟竟娶了鄭曲尺,而鄭曲尺與桑瑄青又是同一個人,雖然但凡他上心一些,多問公輸蘭一句,或私底下仔細地查探一番,就能一清二楚……可他太自負了,全因並不在意。
可就這樣一次的疏忽,卻險些叫他悔恨終生。
他對她鄭重其事地道歉:“對不起,我為一己之私,為了結一樁厭煩的恩情捆綁,便行了循私枉顧之罪,此事乃我犯下之過錯,我甘願付出代價與懲罰,我於心有愧,尤其對你……”
他道歉得如此真摯誠懇,不狡辯、不掩飾、不推諉,卻讓鄭曲尺感覺有苦難言,有怒難斥,有忿難訴。
她冷下眼道:“若我當時真被蠻夷害死了,你會如何?”
公輸即若沉默了一下,沒有違心、也沒有誇張地說以死謝罪的話。
他道:“我會辦理好你的後事,以一生之力庇佑你的兄妹安穩、無憂,我會此生不娶,孤儔寡匹,斷子絕孫,待完成了我此身公輸家家主的使命與責任後,便跪於你墳墓前、下去與你賠罪。”
鄭曲尺聽他一口氣講完對自己的餘生安排,就跟一早打好草稿似的,不假思索,也著實愣了好一會兒。
此生不娶,孤儔寡匹,斷子絕孫……他連這種話都敢講啊,不過假如她真死了,他就算將自己太監了,也根本於事無補。
要說罪魁禍首公輸蘭已經被她殺了,他這個幫兇雖然也可惡至極……但是,她掏出了他之前送她的那個“謝禮”,一塊深棕近黑的小牌子。
她忽然問道:“你認識幕在奇嗎?”
“幕在奇……”公輸即若見她拿出了那一塊令牌,便知她定然時常隨身攜帶,他頷首:“認識,他已書信告知了我你之前發生的事情。”
這麼說,他已經知道了她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了。
“他幫助過我,是因為你送我的這個東西,當初你只託人將東西送給了我,卻隻言片語的解釋都沒有,而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它究竟是什麼了嗎?”
鄭曲尺從脖子處扯下那一塊材質奇特的小牌,放在他面前晃了晃。
公輸即若道:“這是黑奇令,身為公輸家家主的隨身配件,亦是我的一種象徵,你拿著它,無論是公輸家直系弟子,或者公輸家旁系弟子,皆會唯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