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曲尺抬頭:“哦,好,你進來吧。”
她趕緊從將軍椅上站了起來,並走到一邊,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潤土並不在意夫人在主軍帳中做出什麼,既然將軍應允她入帳,並放心她一人在帳中,那剩下的問題便不是他這種下屬該擔憂跟關心的了。
他端著東西入內,目光低垂四十五度角,神色就是一個字——空,將吃的東西放下之後,他就告退了出去。
關於鄭曲尺的事,將軍交待過,無論大小事,他都要親力親為,不可假手於人,所以像送飯這種小事,他也得做。
鄭曲尺謝過後,就坐下。
她坐的這個位置,正是今天宇文晟吃東西的地方,她心不在焉地吃著東西,腦子剛想著宇文晟的事沒幾秒,就一下又轉到她的車子上面了。
說老實話,她擅長的是木藝跟結構設計,灌鋼法這種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只知方法,卻沒有親自嘗試過,這其中有什麼困難或者技術難題,她也只能詢求老鐵匠的幫助,甚至她也不知道最終會不會成功。
假如她短期鍊鋼不行,她之後又該拿什麼東西來替代它呢。
由於已經習慣了宇文晟睡在她身旁,所以她對他躺過的床榻並沒有什麼膈應或不習慣,第二天起床,鄭曲尺精神飽滿,她讓潤土不必麻煩準備早飯,她自己跑去營寨的伙房打飯。
她跟宇文晟不同,她自認自己不挑食,跟著所有匠師、士兵一塊兒吃大鍋飯也沒問題。
然而,當她到了伙房,跟別人一樣端個碗去打飯時,卻發現營寨的吃食是真的很“樸素”啊,就跟難民受了災似的。
……這是要啃樹皮的地步了?
她拍了拍前面排隊的老兄,問道:“大哥,怎麼就一桶樹葉子啊?”
前面的老哥,一位戴著頭盔軟皮甲衣計程車兵回頭:“你新來的?早上咱們就吃野菜,中午才有地瓜吃。”
“不是……咱們軍寨士兵們訓練艱苦,怎麼就只有地瓜啃了?我記得,以前是一碗慄飯,三菜一葷的不是嗎?”
之前蔚垚帶她來吃過一次,她記得很清楚,不是他官位高才給打得豐盛,而是人人都這樣。
士兵搖了搖頭,也是一臉無奈:“早就沒了,如今咱們不僅中午吃地瓜,晚上估計還是這個,或者一碗菽粟,帶皮的那種。”
“怎麼就沒了?”鄭曲尺瞪眼。
後面一個排隊的,看服飾應該是雜役兵,他聽到鄭曲尺的話,小聲湊近道:“我聽說啊,朝廷已經好幾個月沒往福縣戍關放糧了,所以咱們營寨快斷糧了。”
鄭曲尺轉過頭:“是出什麼事了嗎?”
“這我們哪知道,總之糧食緊缺,平時大傢伙出不去,就只能吃這些充飢,但沐休的時候,咱們可以出去自己掏錢打打牙祭。”
“那自己沒錢的呢?連公糧都快吃不上了?”她愕然。
士兵道:“對啊,不止公糧要吃不上了,我跟你說啊,每年福縣的糧食都是從別的地方賑災過來的,要不早斷糧了。你應該也知道,福縣都好幾年都種不出麥慄糧食了,也就種些耐乾旱的東西,可根本滿足不了所有人,今年我擔心朝廷真不再賑糧,別說咱們,福縣的人都要一併遭殃了。”
“沒糧就算了,這水也快乾涸了,北山的水流不過來咱們福縣,當真是乾的乾死,澇得澇死。”雜役兵說到這些就想嘆氣。
鄭曲尺怔愣:“今年的情勢,當真這麼嚴峻嗎?”
“你不信啊,我告訴你,我昨日便見到營裡組織士兵上山去了,今天就吃野菜糊糊,說不準啊他們就是去挖野草打獵了,要真有辦法,就不會做到這一步了。”雜役兵小聲跟她八卦道。
“快輪到你們了,趕緊排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