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曲尺沒想到他會問她這個,但她稍微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
她明白,有時候選擇一條命與選擇幾十條命,孰輕孰重,因人而異,就如同世界十大思想實驗之電車難題。
是選擇一個人的軌道,還是選擇五個人的軌道。
從功利主義上來選擇,自然救五棄一。
可是從道德上來講,你做了選擇,就得對那個橫死之人負起部分責任。
但無論你做什麼選擇,都會負擔人命,這也就是這個所謂電車難題的最終思想,不存在完全道德的行為,也不存在完全正確的選擇。
她給出她自己的理解:“倘若你認為值得,他們都認為這麼做值得,願意跟隨你不顧性命,那麼這個選擇就不一定是錯誤的,至少在這一刻,是你們所有人決定出來最優的選擇。”
鄭曲尺只能這樣說,站在旁人的角度,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明白楊崮於他們而言意味著什麼,所以沒有建議與指導,只有尊重理解他們的選擇。
公臣崖與她離得近,這一次,她沒刻意低頭或者拿寬大帽簷遮擋小臉,昏暗的光線下,他終於看清楚了她完整的模樣。
跟他想象之中一樣。
小小的一隻,圓溜溜的淺褐色大眼睛,像極了某種可愛又聰慧的毛絨絨。
他笑彎起眸子,眼中流露出柔和的目光:“跟你說話,總覺得跟別人不一樣,你看問題也與別人不一樣,他們有人勸我,說太危險了,就算這一刻不計代價將人救出來了又如何,結果說不準他還是會戰死沙場,也有人說,這麼做根本不值得,只會白白搭上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不要去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可你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做,對嗎?”
假如陌野以假“鄭曲尺”成功交換出風谷沙城,雙方熄戰,那則表示他們想尋求的“時機”十分渺茫。
假如不成功,那則要在城中全面開戰,他們想趁亂摸魚,對抗雙面壓力救出楊崮,同樣是一件既大膽又危險又的事情。
最好的結果就是,宇文晟會放過主帥楊崮,但是這種事情一想,都覺得不太可能,除非鉅鹿國願意以昂貴巨大的代價來交換這位敗將的生存。
但楊崮只是鉅鹿邊城風谷的一名駐戍主帥,跟宇文晟相比較起來,他在鉅鹿國不過泯滅於眾將領之中,他死了,鉅鹿國分分鐘可以派另一位主帥前來頂替他的位置。
所以,他們都明白,楊崮註定要為這一次守城失敗而一併“殉葬”於敵軍將領之手,除非有人能夠將他從宇文晟手中救出。
跟聽勸的鄭曲尺不同,公臣崖看著挺乖一小夥,實則周身反骨,只為他一腔熱血而活。
“對啊,楊崮我非救不可。”
鄭曲尺頷首:“那我還是那一句話,祝你們一路順途,祈爾吉運。”
公臣崖見她認真送行的模樣,喉結滾動了一下,遽地伸手,將她嬌小的肩膀拉過,抱了一下。
“說這些虛頭巴腦的話有什麼用,我現在心慌得緊,借我抱一下吧。”
鄭曲尺沒想到他會這麼做,當即不適又牴觸地推他:“你是孩子嗎?還要大人抱著才有安全感?”
“哈哈哈哈……”公臣崖聞言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他還是有分寸的,僅虛抱了她一下後,就舉起雙手,將人放開了。
“尺子,如果我能活著回來,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鄭曲尺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