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但凡一個正常人, 都不可能毫不猶豫這麼做,就算這麼做了,在持續不斷的尖針刺足之下,也會控制不住身體本能的疼痛,選擇踩落空,或者偏移原軌跡。
可他卻沒有,他每一步,都實打實地如滾鋼針、在刀裡刮肉一般的折磨中,走遠這一段路程。
他不得不承認,是他輸了。
這個男人的狠意,無差別,對別人如此,對自己亦然。
通常這樣的人,都是擁有一副極端不好招惹的性子,睚眥必報,也極端偏執。
一聽宇文晟提起先前拿匕首威脅自己的那個老嬸子,鄭曲尺眉頭緊皺:“是她?那她人呢?”
黎師這時也開口,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桑家三妹,伱沒事吧?沒想到剛才一下發生了這麼多事,我被混亂的人群擠到一旁,想趕過去卻一時來不及,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那位婦人要抓走你,威脅柳公子?”
她聽到黎師的話,當然也是滿心存疑,正想回過頭跟他講兩句,卻又被宇文晟一把扭過腦袋,按壓在胸前。
只因,她身後除了站著的黎師,還有斜方倒在地上的一具屍體。
黎師引她轉頭,他便盯著黎師,唇角勾起,眼神細眯起來,充滿危險的警告:“剛才恰巧遇上前來巡邏的衙役,他們見我腳下全是血,便立刻衝趕過來追捕嫌疑人,那老女人見狀不妙便就跑了……”
鄭曲尺總覺得一切發生的古里古怪,但她現下比起探查那些所謂的“真相”,她在徹底腦袋清醒過來,憶起宇文晟先前的傷勢,心口揪起。
她顧不上其它,趕忙道:“對了,你的腳現在怎麼樣了,還在流血嗎?快給我看看!”
宇文晟很開心她的注意力一下就全集中在他身上,他跟披著羊皮的狼一般,柔美微笑:“不礙事的。”
這還不礙事?
他估計是眼睛瞧不見,不知道自己的腳流了多少血吧,這血腳印到處都是,幾乎都快糊完這片街道了!(誇大)
她有些虛,不敢託大,保險起見:“不行,我……我也不懂怎麼治,我還是先帶你去找藥鋪醫館吧。”
說著,她就將他的一條手臂拉過,架在自己纖弱矮小的肩膀上,而宇文晟一面引領著她的視線按他的意願看,一面微微壓低身軀,格絕她餘光掃視到不該看到的地方。
黎師這時也十分善解人意,他知道他們這一趟出來所謂何事,便上前道:“那我就先去縣衙報官,將方才發生的事情上稟,然後再去買屠蘇酒,你們就趕緊去看看柳公子的腳傷吧。”
他現在這副體貼關心的模樣,全然不像他才造成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鄭曲尺見他安排得井井有條,便將後續的事情放心交託給他了。
她頷首,快速道:“多謝了,等風眠的傷包紮好了,我們就去賣屠蘇酒的地方匯合。”
黎師知道,他已經沒有機會再拆穿宇文晟的真面目了。
而宇文晟垂下眼簾,遮擋住紅紗後,那幽冷嗜血的瞳色,他也明白自己失去了殺黎師的最佳時機。
原來不久之前還熱鬧喜慶的街道,在死了一個人之後,普通民眾嚇跑得都差不多了,而就在剛才鄭曲尺醒來之後,餘下隱在暗處之人,全一併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鄭曲尺小心、緩慢地攙扶著宇文晟離開。
黎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倆人的背影,這時,鋸子從暗巷中現身,他頂著破相的臉,拖著一條傷腿走了過來。
哪怕到了現在,他仍心有餘悸低聲道:“還好方才桑家三妹被喚睡了,要不然那個叫柳風眠的男人絕對會大開殺戒。”
他雖然隱匿在暗處,卻尤覺那如血刃一般的鋒利視線從自己身上割刮而過,那種不寒而悚的感覺如此真實,真實到他都覺得對方的氣息已經鎖定住他了。
黎師若有所思:“你覺不覺得……他很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