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坪村東頭的老屋,裡裡外外來了很多幫忙的人。
何大剛看見兒子像泥鰍一樣鑽進人群,猶不罷休,一伸手想把躲在老頭身後的兔崽子揪出來暴揍一頓。
被當做擋箭牌的老人不高興了,板著臉道:“大剛,你可別太過分啦,好歹夫妻一場,你兒子的娘現在正在屋後躺著,你就敢在她靈前打她兒子,你就不怕她半夜去找你!”
旁邊有人憋不住笑出聲來,又覺得此舉對亡者不敬,只好把聲音憋進肚子去了。
何大剛動作一滯,左右看了看,一臉懼色。
旁人看到這一幕頓時毫不客氣地笑出聲來。
何大剛雖然窩囊,但不是沒眼色,看見村裡德高望重的三叔公鐵了心護著那個小崽子,只好訕訕地道:“三叔公,你不知道,小六子罵他奶奶呢。”
小六子從三叔公身後探出個頭來,不服氣地罵道:“奶奶罵我阿孃是破鞋,罵我阿孃是喪門星,說她死得好,還說她早就該死了。”
村子就那點大,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村裡有個風吹草動的,全村人都知道,李三妹與何二槐一家的恩怨由來已久。
童言無忌,小六子既然這麼說,二槐家那口子罵得恐怕更難聽了。
這勉強算得上家務事,三叔公也不好多說,何況李三妹撇下兒子走了,小六子恐怕還得回到何家去,現在要是真把這一家子得罪狠了,小六子以後的日子該不好過了,因此有心和稀泥,就緩了臉色對何大剛說:“他就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你都是奔四十的人,還和一個孩子計較,出息!”
何大剛正想說什麼,屋子裡突然衝出個老太太,手上一把竹掃把舞得虎虎生風,劈頭蓋臉就朝何大剛身上砸去,一邊砸一邊罵:“你們這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我當初怎麼會瞎了眼睛讓我女兒嫁給你這個破落戶!”
老太太做慣了農活,身手矯健地很,何大剛腿傷沒好,行動不利索,被老太太砸得嗷嗷叫。
何大剛一邊躲一邊罵道:“你個瘋婆子,你自己女兒什麼貨色你不清楚嗎?水性楊花不守婦道,還敢在外面勾三搭四,把我爹氣得中風,害我妹妹下落不明,害我娘哭瞎了眼睛!”
玉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何大剛,聽到對方說妹妹下落不明的時候,眉毛輕輕抖了抖。
何招娣輕輕嘆氣。
玉蘭的視線落在場中糾纏的兩人身上,聽見何招娣的嘆氣,想了想,開口問道:“招娣姐怎麼了?”
何招娣有些傷感:“貧賤夫妻百事哀,李嫂子以前一顆心撲在這個家裡,雖然知道家裡人不爭氣,但也一直努力把這個家撐起來,沒想到……”
玉蘭知道何招娣想說什麼,不外乎是值得不值得的問題。
婚姻,從來不是用值得與不值得來衡量的。
玉蘭覺得這姑娘的厭婚的情緒,恐怕是看多了這些負面的東西造成的,有心提兩句,又覺得自己說這話不合適,只好把想說的話嚥下肚子去了。
何招娣也是有感而發,沒想過玉蘭會回應,兩個人站在角落裡看著眼前一幕。
老太太追著何大剛滿場跑,臺階上站了一排人,卻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勸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