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真沒想到他竟會走在我的前面。”
老婦人擦拭掉滑落而下的眼淚,擠出一個笑容來,說道:“他他那麼厲害,當初不知道為什麼要娶我。
我還想著,自己人老珠黃,再讓他娶幾個來著沒想到,沒想到突然他就走了。”
正如同莊生闖入她生命時那般迅猛,離去時同樣迅捷。
好似耀目的雷霆照亮她生命中的光陰,又在暮年時驟然離去。
來的迅猛,走的也突然。
但這好像的確就是他的作風,肆意、灑脫,也帶著常人難以理解的想法,否則當初也不可能放著那麼多黃花大閨女不娶,反而娶了她這一個寡婦。
好在,將近三十年來,兩人的確算得上恩愛,一次架都未曾吵過,可以說相當美滿,堪稱整個平安村的模範。
在莊生的身上她從沒有如烈陽般熾熱火灼般的情緒,有的只是春風化雨似的溫柔,對待天地萬物的溫柔。
離去之前,不告訴自己的妻子與孩子,倒也的確像是他能幹出來的事情。
“節哀順變。”
顧擔說不出更多安慰人的話。
在這方面,他從不懂得怎麼去安慰別人。
即使經歷再多次。
“沒有什麼要節哀的。”
反倒是老婦人,擦掉那不知不覺滑落而下的淚花之後,臉上還帶著一絲笑容,繼續說道:“他一直沒怎麼變老,看上去還是那麼俊逸。反倒是我,越來越難看啦,有的時候,我都不敢再照鏡子。”
她指了指自己已滿是皺紋的臉頰。
三十年的光陰,對於當初二十餘歲的寡婦來說,已格外漫長,漫長到變成了一個老婦人。
莊生畢竟是一位宗師,即使人至大限,面貌也不會顯得衰老太過,反倒是她,陪在莊生的身邊,日漸消瘦與衰老。
以至於她一直覺得,自己怕是隻能變成一個老婆子,老到動都動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然後被莊生送走。
“如今是我送他,總好過他送我。”
老婦人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手腳麻利的將飯菜在桌子上擺好,看上去一切如常。
不多時,收拾好包裹的莊雲也回來了,老婦人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過問過。
於是在吃飯時,在老婦人一聲聲的批判聲中,莊雲興高采烈的離開了平安村,興致勃發。
“哼,說什麼養了個小祖宗,我哪有那麼惡劣?前陣子我還去山上打了一頭猛虎呢,連王伯伯都誇我是大才!”
走在路上,莊雲還在不住的唸叨,顯然對於自己老孃的訓斥有些不滿,“師傅,你說是吧?”
“不是師傅。”
顧擔面色如常,全然無視了小傢伙的碎碎念,只是格外平靜的回答道。
他並未收莊云為徒,雖然確實在教授他武藝。
如今的莊雲剛剛好十六歲,最是活潑好動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