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莊生是那個最能感知到顧擔自身處境的人。
因為他不求。
他的心境已經超出了人之本身,這真是顧擔遇到過的,心境最為強大的人。
瀟灑,自在,洞察世事而自得其樂,沒有什麼能限制他,壽元大限於他而言也絕非是‘避之不及’的一件事。
他坦然接受一切,臨終之前,甚至還能為顧擔感到憂愁。
一時之間,好似不是顧擔在想辦法來安慰他,而是他在想辦法安慰顧擔一般,調換了角色。
但這個話題,委實過於沉重。
沉重到顧擔從不與人提及。
因為,此事無解。
長生本是獨行客,如何求得萬世朋?
他自己都在試圖尋找,但很遺憾,還差的遠。
既不能,便不提。
莊生似是也看到了顧擔的難處,說道:“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說著,他身上的氣息,開始逐漸隱沒。
不,不是隱沒,而是歸散於天地。
那是《化道法》,乃是讓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勢之人,歸附自然,還自身一個解脫的法門,宗師即可掌握。
可顧擔從未見有人真的用過。
莊生身上也並沒有任何的傷勢。
他此時運轉化道法,只是要將自身奉還給這片養育了他一生的天地。
如此匆匆,如此自然,如此隨意。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來到建設了將近三十年的村子旁,隨意的挑了一處樹蔭,看過自己想看的一切,用自身來迎接自己的終結。
“就此而去,可有不捨之處?”
顧擔說不出自己內心究竟是何種感受,他將斗笠放在一旁,略顯嚴肅的問道。
如果莊生還有什麼拜託他的事情,比如莊生的孩子莊雲,他並不介意帶小傢伙一程。
就當是他欠莊生的吧。
“泉涸,魚相處於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莊生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