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丘靜靜的聽著,黝黑的臉上像是覆上了一層霜雪。
貢的意思,他當然不會聽不明白。
還有一個比貢更加激進些的弟子還留在他身旁時,每天都要在他耳邊唸叨好些遍,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
可......他並不想做那位振臂一呼的人。
他想要的是天下安定,而非天下在自己的手中四分五裂。
墨家,要做一條準繩,而非一把利刃。
利刃常有,準繩總缺!
一旦起了另外的心思,準繩也就歪了,便不足以再丈量天下的道義。
到了那時,所有的好心都將變成更為淒厲的陰謀詭計,所能帶給天下人的絕不是理想與信念,而是沁入骨子裡的惡寒。
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他也必須確保墨家不會成為天下之害的一部分。
世間安有雙全法?不負蒼生不負卿。
這份清醒的痛苦始終都在伴隨在他左右,眼見世道步步崩壞,似有烈日灼心。
片刻之後,墨丘開口:“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哪一天,看到墨者為了功名利祿舉起屠刀,墨者中再出現壓迫百姓的富商、豪強、世家......那樣的話,許多墨者的血就白流了。
墨者,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追尋道義,夜以繼日,焚膏油以繼晷,恆兀兀以窮年。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
貢吃驚的睜大雙眼,看著這位老師,眼中的敬仰之意無以言表。
他分明孤身一人站在那裡,卻比太陽要更加明亮。
不是看不見這世道渾濁,可總該有些許清流,來滋潤那漫漫亙古長河。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