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殿下承認他不知蓬萊何處,更未曾見識過仙葩神草,這大約也就是愛屋及烏之情。
不由想起當年,與阿兄把酒談心,兄長詢問可有引他傾心女子,那時他正憂處境,哪有心思顧及兒女情長,很是不以為然,說了什麼話記不確切了,意思左不過堂堂丈夫,做何困於男女之情,他平生最厭,便是諸如相思情長一類詩文,大約那時見阿兄深受喪偶之痛,以至於折磨自身,他也是心存勸諫之意。
阿兄什麼反應?
苦笑搖頭:“燁弟尚還情竇未開呀,待你真有傾心女子,也便知道了……得爾傾心者,一笑一顰盡皆美好,若能與她兩相廝守白首攜老,縱然舍卻至尊之位富貴榮華也在所不惜,而若失去,世間一切都沒有意義,餘生不過行屍走肉苟延殘喘罷了。”
時至如今,固然賀燁其實並沒有體會到這樣刻骨銘心的情愫,平白無故,自也不會去設想在權位志向與鍾情女子之間如何抉擇,但卻初嘗相思之情,倒是理解了何謂但得傾心者,諸般皆美好的奇妙滋味。
正如此情此境,雖無更多的繾綣旖旎,無非是那指尖一點親密,衣香絲縷纏綿,卻恨不能這月夜無盡,從此坐忘俗世煩擾。
終卻是奢想罷了。
王妃剛為殿下“解乏”十餘下,扈娘師徒便已歸來,聽著那丫頭驚喜的一聲:“這下好了,雖不能為殿下緩除睏倦,也可以放心安置。”殿下不由揉了揉眉頭:這世上竟然還有比他更加不解風情之人!
難道這就是所謂“一物降一物”?
故而當聞艾綠眉飛色舞地演說其實一點不存驚心動魄的經過,又見王妃居然聽得興致勃勃,晉王殿下心中悒鬱幾乎摧長出了葡萄藤,又快又密地攀爬上來,把袖子一甩,抬腳便走,留下一句“我先安置了”,頭也沒回。
走出老遠,又聽見王妃笑慰艾綠:“殿下今晚等訊息,可睏乏得狠了,難免惱怒。”
賀燁腳步便越發快了。
但惱怒卻是不曾的,故而一覺醒來,並不擺臉色給王妃瞧,不過懶懶靠在榻上,詢問王妃今日又有哪些安排,暗示著橫豎無事,他乾脆賴在玉管居,王妃若有空,應當作陪。
“今日是袁娘等來王府面見日子,眼下她與幾個世族娘子,關照著軍屬日常有無困苦,又有貧苦百姓疾憂之務,義診雖有董醫正擔當,但補給藥材發放粥米,諸如種種,卻得袁娘子等經管,故而每隔幾日都會來王府報記,領支錢糧等物,待了此一樁,下晝還得與六哥碰面,處辦稅令頒行後諸多事務,又兼這些時日,任姬來往甚勤,殿下為防被她撞見,縱然留在玉管居,也只能困在宴息處,豈不憋悶?莫如去市坊酒肆消遣,說不定能聽察一些動靜。”
王妃依然是不察殿下有意親近的心思。
賀燁聽聞王妃不得空閒,自然也不願“獨守空房”,沒多糾纏,照常潛回章臺園,不過當下晝時,聽說王妃去了溯洄館,立即“糾纏”上了阮長史。
阮嶺大是疑惑:“舅父關心新政之事,往溯洄館去也就是了,做何拉我一同?”他眼下可不比得遊手好閒之時,手頭許多事務經管呢。
“你還道眼下是剛赴藩那會兒,這麼多耳目,依我這脾性,可不與絢之一類正人君子交好,往溯洄館去豈不蹊蹺?不過你既是長史,又是我外甥,從前又花天酒地,與我臭味相投,我來尋你消遣永晝,便是理所當然,但世人皆知,嶺兒對絢之糾纏不休,故而拉著我一同去溯洄館,更是合情合理了。”
阮嶺翻了老大個白眼:誰與舅舅臭味相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