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太原府的規劃雖然遠大,近在眼前的不少事務仍然瑣碎艱難,陸離轉而提出:“晉朔不少州縣,雖亦有一部份官員自得朝廷詔令後,表示全力配合,可仍有一部分官員,與毛維素有來往,故瞻前顧後推三阻四,便是徵調囚徒之事,怕是也不願配合。”
事實上如太原附近,忻州、晉州等地,雖然是得詔令全力配合,可十一娘對於這些刺史、縣令並沒有直接管轄權,好比徵收賦稅充援軍需等事固然為強制執行,諸如徵調囚徒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卻不可能全都諫請太后下令,那麼便需要與各官府協商,要是對方拖延更甚至拒絕,十一娘也沒有辦法強令其執行。
“既然有些人直至如今仍是以毛維馬首是瞻,那麼便交給毛維黨前往處辦,我在太原府衙留下這麼些人,可不是讓他們尸位素餐白領俸祿,若是連徵調囚徒如此小事都無能為力,還有什麼資格為這朝廷命官?”十一娘又沉吟一陣:“罷,這事六哥不用操心,我明日直接請毛維過府交待。”
“但近日我與薛兄算了一算,僅是徵調河東道囚徒,人數至多也只有千餘人,彷彿不足夠雲州工建,王妃是否應當考慮,上諫太后允從,往京畿道再徵調一部分刑徒?”尹紳又指出。
“一來諫奏送達,等候太后批覆,往返又得耽擱不少時日,二來京畿道距離雲州甚遠,不大可能讓京畿遣差役押送刑徒,途中若是發生逃逸事故,又是一樁麻煩,故而我想,乾脆與洛陽尹協商,希望他能給予配合。”
眼下洛陽尹出身京兆李,與十一孃的叔父柳信宜有同年之誼,十一娘半年前路經洛陽時,還曾特地拜會,李大尹曾經表示過會大力支援,相信僅是徵調囚徒這類小事,他應該不會推拒。
“那麼我這兩日便往洛陽一趟,與李大尹商討此事。”陸離請令道。
“奔波之事,便不勞六哥,我讓阮嶺走此一趟未嘗不可。”十一娘想著洛陽尹看的無非是晉王府的情面,阮嶺既為王府長史,帶她手書前往應該足以代表了。
“六哥與尹郎,這段時日還得分心充援軍需之事,舊歲時,因為毛維不作為,河東道竟然有七州共計拖欠賦稅20萬石,雖有些是真有實際困難,仍有部分官員存在貪賄之行,眼看還未到徵稅時,二部軍需又將告急,六哥當調察仔細能從此七州收回多少糧草,又欠缺多少,一月以內務必清明,我打算這回軍需,讓裴郎君出面,集合幾家豪商,從晉朔以及河南等地籌買,那麼便要準備一大筆錢銀。”
所以別看晉王妃轉讓了一幅裴後成名作,便從東瀛人手上賺了一大筆錢,但她花耗也像流水一般,若沒有霓珍衣坊這棵明面上的搖錢樹,還真有些入不敷出。
如今一石粟米,市場價為120錢,五十萬軍隊,人均一年消耗就算8石,那麼便是48萬貫,這還僅僅只是糧食,不算衣用、藥材、戰馬、武器等等。
太后雖然將河東道賦收盡供軍需,但要是不行新政,賦收根本便不足以支援軍需,因而每當戰爭爆發,遭罪的無非平民百姓,因為原本便不堪重稅的他們,必當承受更加繁重的苛捐雜稅,甚至收成盡數“充公”,自己只好忍飢挨餓,也難怪幽燕盡失後,立即便造成不少平民逃亡了。
可難道說,大周眼下已經當真衰弱到如此地步,集全國之力,尚且不能支援晉朔這場戰爭了嗎?
這當然是個笑話,十一娘身居禁內多年,格外清楚,光是皇宮一年花耗,其實便足以支援五十萬軍隊耗需,當然,讓這些天下至尊節衣縮食甚至遣散僕婢是不現實的,皇室嘛,彷彿理應享受不同常人的奢華,縱然如太宗皇后當年賢德,甚至於以身作則,限制衣裙幅長,倡導節儉之風,支援太宗帝平定內憂外亂,但皇室仍然要講究氣度,不可能做到徹底的節儉,只求個豐衣足食而已。
然而當今太后的氣派,甚至超過了高祖、太宗等先君。
之所以內庫不足,讓太后不得不下令廣設官窯,以官制瓷器、琉璃等器用斂財,那是因為她的確感覺到入不敷出,不說數萬宮人的花耗,動輒大賞權臣,比如竇輔安這麼一個不收賄財的宦官,在京畿擁田也有千頃之多,住著五進豪宅,“孝子賢孫”便不下三千,又何況太后?
一日三餐,飲用茶湯,光太后一人,花耗便為八萬錢,這僅是日常,不算隔三差五的宴席。
太后那陵寢建至一半,至少已耗三百萬金,近兩千萬貫,要是省下這筆錢財,足夠晉朔戰事十年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