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緗兒眼中,姑祖母之見識才華,就遠勝世間多少男兒,緗兒雖然不才,卻一直視姑祖母為楷榜,還望姑祖母玉全。”韋緗非但沒有理會母親的提警,甚至改口私家敬稱,可見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因為在她看來,即便今科進士中有不少青年才俊,然而無一與自己般配,她韋緗時運不濟,沒有機會嫁入皇族,這些凡夫俗子有誰能助益自己大展鴻圖?這位的志向與野心,可不比她姑祖母韋海池略輸,甚至在她眼裡,韋太后的才幹還不如自己,無非是佔盡天時罷了。
“緗兒,你祖父是我胞兄,想必你也知道,我對你甚至比同安這親孫女更加疼愛,你姻緣之事,我已經掛心許久。”太后晃了一眼符氏焦急的神色與韋緗堅決的姿態,倒沒有再將不以為然露於表面,卻是擺出了仁慈長者的和藹:“要依禮規,婚姻之事全仗父母之命,小輩不能自主,我可是為你將來美滿打算,才有意讓你自擇夫婿。”
見韋緗仍想分辯,太后緩緩一豎手臂:“如今你只見我號令臣民,卻不知這一路走來多少艱難困苦,有時我也忍不住假想,倘若當初沒有嫁入皇室,也許人生更多樂趣。”緊跟著又是一聲嘆息,彷彿這話的確是發自內心一般。
頭腦簡單的童氏顯然被太后這番話打動,居然抹起眼淚來:“太后確是受了不少苦楚。”
符氏卻不無緊張地盯著女兒,見韋緗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著急得直握拳頭。
太后卻不以為然,只略顯疲累地揮了揮手:“罷了,既然你暫時沒有意中人,婚事且放在一旁倒也不關要緊,想要留在我身邊增廣見識也是一件好事,即便將來過了嫁齡,只要你自己中意,我總會為你作主,我韋氏女兒,得不得良配,卻也不受年華限制。”
太后的恩寵與寬容自然讓韋緗喜不自禁,童氏雖覺女子耽擱了姻緣有違俗禮,可一品味太后的話,立時膽大氣粗——那可不是,韋氏女兒可不比普通,論是過了嫁齡,那也是趨之若鶩求之不得,的確不急在一時。
唯有符氏憂心忡忡,隱隱感覺到太后的不滿。
也是確實。
當太后口稱疲累讓宮人扶持著到園中寢殿小寐,將等閒人一併打發開去,獨自歪在臥榻上時,唇角才生一絲冷笑,喃喃自語:“枉我是真心疼愛她,從未想過利用她之姻緣,好心卻被當成了驢肝肺,眼高過頂也得有個限度,視我為楷榜?只怕也盤算著將來執掌權柄吧,心倒是大,卻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運數與手段。”
韋緗完全沒料到今日自己這番直抒理想已經導致徹底失寵,她用三言兩句敷衍般安撫母親的“杞人憂天”,實不耐煩符氏的喋喋不休,當瞅見十一娘正與同安在遊賞花苑時,靈機一動便找了個履行“侍讀”任務的藉口脫身,暫時擺脫下嫁凡俗的韋緗心情頗好,這時也沒再計較十一娘早前的“無心之言”,換上笑吟吟的面孔,三個女孩有說有笑。
直到同安被只彩蝶吸引開,追隨撲捉時,韋緗才拉著十一娘交心。
“我冷眼看著,晉王對妹妹倒別外親厚,妹妹似乎也並不畏懼晉王。”
原來韋緗倒是早洞察了太后的心意,知道是要在謝氏與柳氏女兒中為晉王擇妃,今日她既然得到了太后長伴左右的許可,儼然將自己視為太后的不二心腹,這時想著套問出蛛絲馬跡來,將來太后該作決斷時,也好從旁諫言,畢竟今後榮辱,可全靠太后器重,只要贏得太后心意,入仕又有何難?
她這算盤倒是打得長遠,十一娘卻也在疑心韋緗的“轉愁為喜”。
“我有太后與公主維護,大王又能奈我若何,我不招惹他,難道還怕他吃了我不成?”十一娘天真無邪地說出這句似是而非的話,捂著嘴輕輕一笑:“姐姐,今日曲江流飲,可曾看中哪個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