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盧銳親自出馬,來的人卻是沉寂了好一段時間的孟氏。
十一娘聽碧奴稟報蕭氏這回居然沒有直接打發孟氏,而是將她帶來旭曉堂見太夫人,心裡固然十分詫異,婷而就越發顯得憂心忡忡,十一娘乾脆拉她出了廂房:“大母見客,慣常允我在隔扇裡旁聽,咱們與其在這疑惑,莫若去聽聽仔細。”
婷而本是遁規蹈距之人,但這些時日因為慈恩寺鬧出的風波實在忐忑難安,她稍一猶豫,人就被十一娘果斷拉去了聽牆角。
兩個女孩才剛輕手輕腳跽坐下來,便聽見孟氏頗顯得惱火地一句:“太夫人雖應承了照撫婷而姐弟,並有言在先婚嫁都由京兆柳操辦,然而妾身畢竟是兩個孩子嫡親世母,出於關心,過問一聲難道也有不是?婷而眼看就要過十六,婚事可不能再耽擱,太夫人今日總得給我句準話,婷而婚姻之事究竟是否有眉目。”
就算那時柳東野有馮伯璋撐腰,孟氏卻也不敢在韋太夫人跟前如此膽大氣粗地說話,怎麼眼看如今連曹剛這靠山都轟然崩塌,這婦人竟然來京兆柳嫡宗耍橫?!十一娘頓時無限狐疑。
而隔扇那邊,跽坐客位的孟氏這時果然是一臉怒容,竟瞪著一雙杏眼直盯著韋太夫人,一副不討個說法絕不甘休的神色。
她原本就不甘心放過婷而今後榮華富貴,奈何這段時日因為丈夫仕途生變,哪裡還敢用婷而姐弟的事煩纏柳主薄,沒想到就在前日,榮國公府請的媒人卻抬著財禮赫赫登門,直說要納婷而為姬妾,孟氏險些沒被那些錦繡金玉閃瞎狗眼,固然覺得心花怒放,卻也明白這事她做不得主,才剛心有不甘地說了一句婷而婚事是由族中長輩作主,哪知對方竟如沒聽見般依然下令將財禮抬進門去放好。
媒人高揚著那張驕傲的臉,一手撐腰,一手指著那七、八抬財禮:“榮國公府之禮,可從來沒有抬回去一說,小人奉令前來,只依令行事,將財禮送到,倘若孟娘子決意退還,還請自己送回榮國公府向貴人解釋,小人就是長著一萬個膽,也不敢行這等無禮之事!”
這擺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可當時孟氏一點不覺憋屈,連忙讓兒子去縣廨將柳東野喚回,也只有當柳東野心急火燎趕回家,目瞪口呆看著滿院子財禮時,孟氏才總算收斂了臉上的喜氣洋洋,換上一副驚慌失措的面孔。
“妾身明白不能收這財禮,但那媒人竟然摞下就走,還口吐威脅之辭,夫君如今處境又是這樣艱難,妾身可不敢再得罪公侯顯望。”
柳東野也是唉聲嘆氣:“聖人雖不問政事,然則這回人事調動,萬年縣補入縣尉之一,便是榮國公之堂侄,可見京兆盧還沒徹底失勢,想當年太后可受了盧太后不少恩顧,總不至不念舊情,榮國公府咱們可萬萬得罪不起,但婷而如今人在京兆柳,咱們該如何開口提出將她送人為妾,並且還是盧八郎!”
孟氏因為面前這筆天降橫財的誘惑,下定決心要促成這樁“好事”,可也料到丈夫會猶豫不決,好在有女兒柳娉而這個貼身“小智囊”出謀劃策,她總算有了說法勸服丈夫,聽這話後立即長嘆一聲:“可不就是,柳、盧兩家都為顯望,咱們夾在當中真真左右為難,依婷而那性情,倘若是嫁去做正妻她必然願意,只是為人姬妾……說來也奇怪,妾身怎麼都想不明白,盧八郎為何堅持要納婷而為妾,莫非也是聽聞了她才貌出眾之名?”
這話成功地煽撩了柳主薄的怒火,一拳頭砸在茶案上:“滿長安多少名門閨秀,多少不是才貌雙全,盧八郎堂堂顯望子弟公爵嫡孫,怎麼會僅憑此類浮名便勢在必得,定是六娘拋頭露面四處賣弄,不知在哪時哪處吸引了盧八郎關注,她一心要攀高枝,可害苦了我們!”
孟氏又立即附和,狠狠埋怨了婷而一番,才言歸正題將母女倆的盤算仔細說來,最後再勸丈夫衡量厲害:“就算咱們處處依順京兆柳,他們也不會任何幫襯,倒不如對榮國公府賣好,且可能得其助益。”
這話終於說得柳東野動了心,因而才有孟氏這回氣勢昂揚登門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