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排斥異類?
許雅南默默地注視著一臉平靜的陳閒,聽他不帶半點情緒地說出這些話,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有些難受......因為此刻的陳閒表現得就像是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人,每一個字都是以一種萬分平靜的聲調講出口來,若是外人來聽,或許還會認為陳閒只是一個站在客觀角度上的外人。
唯有熟悉陳閒瞭解陳閒的人,只有他們才知道陳閒所說的這一切,其實都是他多年以來的感受罷了,在他那平靜的腔調背後,天知道他這些年來在心中經歷了何種折磨,他口中那個被外人目光戳得千瘡百孔遍體鱗傷的人,或許就是他自己也說不定。
“你跟我不一樣,你有家人,就算你跟你母親關係不好,你不是還有個爺爺嗎?”
陳閒脊背筆直地靠在椅子上,側著頭望著床頭那盞昏暗的檯燈,似乎沒有察覺到許雅南那滿是心疼的眼神,輕聲細語地勸著她。
“如果你真的變成一個異常生命,你爺爺應該會很難過的。”
聽見陳閒的話,許雅南腦海中又不禁浮現出了那張熟悉的老臉,雖然他在自己小時候經常會以嚴厲的面目出現,會逼著自己去學這學那,但是......這些年來真正心疼自己的親人也就只有他啊。
如果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異常生命,變成了曾經被自己視為天敵的怪物,那麼自己爺爺會怎麼想?
失落?憤怒?悲傷?心疼?
或許都有吧。
如陳閒所說,許雅南的處境確實與他不一樣,或許在面對這種選擇的時候,陳閒要顯得更加自由一些,不用像她這樣陷入這種焦慮且進退維谷的死迴圈裡,他可以任意做出自己想要的決定,可以做出任何自己想做的選擇,但許雅南卻不行,因為她需要考慮到的事實在太多了.......
家庭,親人,社會關係。
因為她本來就是個人類,所以她與人類的紐帶好像要比陳閒的更緊實一些,從這一點來看,陳閒時常感覺到的格格不入......確有其事。
在人類的族群裡,陳閒難得才會有一種歸屬感,而許雅南則談不上歸屬感,因為她本就屬於這個族群。
此刻,陳閒也免不得有些好奇,因為他也不知道許雅南會怎麼選?
如果自己是她的話,在這些方案裡應該會選一或者二吧?
畢竟第三套方案,真不是一般人能夠選的。
由人類轉變為異常生命,那種性質其實就跟活人突然變成殭屍差不多,別說是許雅南這個女人了,就是跟她同輩的那些男性異人......那些在各大世家或是宗派法脈裡發光出彩的異人,他們也做不出這種選擇。
畢竟人就是人,葉公好龍也是人的本性之一,就算有人偶爾會喪一把喊上一句“人間不值得”,但當真的要被剝離他人類的身份時,強烈的恐懼與不安便會在瞬間襲來,因為人們在排斥異類的同時也在恐懼異類,更害怕會成為一直以來自己所排斥的物件。
看著表情略顯木然,正在默不作聲沉思的許雅南,陳閒心中也不免嘆了一句,人可真是一種複雜的生物啊......
“陳閒,我......我問你個問題行嗎?”
聽見許雅南那略顯緊張惶恐的語氣,陳閒也不禁怔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你問。
“如果我變成異常生命了......你會像是現在這樣跟我相處嗎?”許雅南就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鹿,那種惴惴不安的神態陳閒也是很難見一次,“你不會也拿我當怪物看吧?”
陳閒啞然失笑,似乎沒想到許雅南會問出這麼一個沒營養的問題。
“我一直都覺得你很蠢,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蠢。”
“我就是想問問......”
“你看我是怎麼對骨頭的不就有答案了?”
陳閒搬過椅子往床邊湊了湊,主動距離許雅南近了點,因為在他看來許雅南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有意思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
“在我眼裡,人類跟異常生命沒什麼區別,大家都是共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罷了,沒有哪一方應該受到歧視,也沒有哪一方更高不可攀......再說了,我覺得自己都不在這兩者之中,用你的觀點來說,我才是真正的怪物,所以我怎麼會拿你當怪物看?”
話音一落,陳閒壞笑著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