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宋?”張柔有些吃驚,膛目看向長孫弘,連手裡的杯子都自不自覺的歪了歪:“鬼王要造宋廷的反?”
他語氣帶有幾分炙熱,似乎造反兩個字給他些許不一樣的熱忱。
“我是大理人,雖然當了個宋朝的官,卻並非宋朝的人,造反二字,擱在我身上,未免不合適。”長孫弘笑道:“如果非要給這件事定個性,用敲打比較恰當。”
“敲打?”張柔摸下巴,眨眼睛:“.…..”
長孫弘拍拍欄杆,道:“敲打敲打,宋廷才會明白,我長孫弘,可不是嶽武穆,當然不會像嶽武穆一樣,老老實實的任憑擺佈,他當我是個泥丸,我卻要他知道,本王是顆鐵膽!”
“鬼王威武!”張柔莫名的興奮起來,大力的拍欄杆:“我早就瞧南面的宋人不順眼了,本事不大架子大,這些年每年都派些使者過來,拿點小恩小惠,就想收納我們這些北面漢人,卻又不信任我等,總想著把我們當槍使,我早就想打過去了!”
長孫弘瞧著他,笑而不語。
張柔面色發紅,有點激動,大概察覺什麼,立馬道:“我可不是說鬼王你啊……我只是說宋朝,原本孟珙鎮著京湖,兵強馬壯,我不敢惹,若非蒙古人壓著,我輕易也不會過去,現如今不同了,賈似道任京湖制置使時縮在襄樊,北邊不留一兵一卒,要不是鬼王一直在漢中牽制著,我去年就會逼過去,既然鬼王現在有這份心意,張某當然甘當這馬前卒!”
他說的慷慨,心中的小九九,卻一聽便知。
漢地萬戶,一向被耶律楚材創立的十路徽收課稅所壓榨得很慘,錢糧徵上來,十成裡有八成運到了和林,留給張柔等人的不過一點渣渣,用度很窘迫。
現在耶律楚材死了,蒙古國鬧內訌,漢地裡的蒙古人逃的逃死的死,張柔身上壓著的大山一下去了,渾身輕鬆,不過恢復民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行的,要想短時間裡富起來,出去搶掠,卻是最簡單的一個辦法。
長孫弘微微搖頭,看著他問:“張將軍,你是願意自己的地盤人多錢多、錦繡富饒,還是願意它破敗不堪、滿目瘡痍?”
張柔一怔,本能的答道:“當然是人多錢多了。”
“那就對了,所謂敲打,不是要你去搶人搶糧,殺人放火,那樣不是我的目的,赤地千里,得之何益?”長孫弘道:“像蒙古人一般,野蠻無道,搶了就走,那會失了民心,以後誰還敢跟我們走?”
“呃?”張柔沒有轉過彎來:“鬼王的意思……”
“所謂敲打,是敲山震虎,令宋朝投鼠忌器。”長孫弘道:“河南地處中原,控山西、河北,在這裡站住腳跟,加上史天澤的河北,我就能與更北面佔著真定、大名、東平等地的札刺兒、郝和尚、邸順、嚴實等人分庭抗爭,漢中、關中、兩河連成一條線,把整個黃河流域納入指掌,在這種關鍵時候,我不能容許宋朝起心思在南邊拖後腿,所以敲打,就是要打痛宋人朝廷,讓他們明白,我長孫弘隨時可以像蒙古人一樣。”
他把手掌翻了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逼得他坐立難安!”
“所以啊,張將軍,兵威而不戰,縱然拔城而不傷民,方為上兵,你明白了嗎?”
張柔張著嘴巴,點了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怔了一陣,又大力的猛點頭。
“我懂了!鬼王,你是要北邊,不是要攻南邊!”張柔像得到一個震驚不已的答案一般,恍然大悟:“你根本沒把宋朝放在眼裡,不願意把它打爛,而是要留著,留著今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