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王子,我們就不要繞彎子,談點正事吧。”長孫弘的面容與十年前相比,多了幾分沉穩,少了幾分稚氣,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初初看去童叟無欺般閃亮,但當他嚴肅起來的時候,不怒自威的氣勢能夠從瞳孔裡噴出來,威逼著每一個跟他對視的人。
所以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讓抬頭對上他目光的段祥興微微的打了個冷戰。
就在不久前,這雙眼睛的主人還冷血的下令,坑殺了兩千大理北鎮兵,砍下的人頭就掛在戰場上的矛杆上,風吹日曬的惡臭一直飄過幾十里路到了善闡府城裡,嚇得守城的大理鎮北王愣是把城門都用條石堵上了。
“好啊……長孫先生,其實孤王過來,是請和的。”段祥興斟酌著用詞,把父皇臨行前告知他的底線又回憶了一遍:“大理和石門蕃部,本是一家,百年前才因種種原因分開,既然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們之間相鬥,誰也沒有好處。”
“段王子說的是,我也是這麼想的。”長孫弘大點其頭,繼而悠然的問:“那我的條件,你們答應嗎?”
“這……我們願意賠款,賠償一切損失,數目可以商量。”段祥興皺著眉頭道:“不過三十六部蠻兵,先生也知道,其實並不在大理朝廷的控制之下,他們基本上都是自立為王的山頭,聽調不聽宣,要把他們納入石門蕃的麾下,實在有些為難。”
“這個不用大理擔心,石門蕃跟他們做了這麼久的生意,說句不好聽的,每一個酋長土司從早上起來穿的衣服,到晚上起夜用的尿壺,都是我們供給的,我們跟三十六部之間,關係很謹密。我跟你們鎮北兵打了這麼幾場,有哪一部幫過你們嗎?沒有吧!”長孫弘笑著道,看著段祥興的表情,似乎很感興趣:“我只要一個名份,從法理上合乎規矩就可以了。”
“但是……長孫先生,大理鎮北王的爵位,向來只有宗室可以封賞,你連石門蕃部的血脈都沒有,就這麼封爵……實在難以服眾啊。”段祥興為難的說道,一臉的誠懇。
長孫弘保持著笑容,但微笑中透著的涼意,卻從每一個毛孔裡溢位來:“凡事都有例外的,大理開國君王,不也是南詔的一個殿將起家的嗎?”
段祥興聽了,渾身幾乎一個激靈。
他明白這話裡的意思。
大理開國君王段思平,本是南詔通海節度使,謀反起事,據大理自立,長孫弘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啊,段思平能做到的事,他長孫弘難道做不到嗎?
聯想到這五年來,石門蕃步步蠶食大理國土,北邊接壤的邊境已經南移了幾百裡,再過一段時間,大概就會抵到大理城外了。
石門蕃部的蠻兵幾乎以一己之力,將大理鎮北府的近萬兵馬打得節節敗退,以往那群亂哄哄的蠻兵彷彿脫胎換骨般的強大起來,進退有度、旗鼓鮮明,還會用兵法,加上精良的裝備軍械,配合本身強悍的單兵能力,基本上對大理來說是無解的。
做出這一切的,將大字不識的蠻人調教成強軍悍國的,正是眼前的這位貌不驚人的年輕人。
“.…..我會回去向父皇稟報的。”段祥興低聲的說道,弱弱的像焉了茄子。
“那我就靜候佳音了。”長孫弘把雙手放在桌子上,左右張望一下:“不過段王子,你們的宰相呢?”
“嗯?”段祥興的心頭猛跳了一下。
“我說,你們的宰相呢?高逾城隆呢?”長孫弘看著他的眼睛:“與敵國談判,宰相不出面,王子出面,怎麼看怎麼不對啊?是他忙不過來、抽不出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