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仰天長嘆,閉上了眼,表情無比痛苦,他輕輕的說道:“他就像我的兒子一樣,我比你更加心痛,但又能怎樣?衙門要他死,沒人能救他,這等大案,無數人看到他的臉了,怎麼脫罪?沒法子的!”
“官府殺了他爹,害死他娘,此刻他一定恨死了官,朝廷又惱他壞了法度,非拿他法辦不可。這怎麼辦?”
他把頭垂下來,無奈的搖頭:“沒法子的,沒法子的。可惜了、可惜了……”
“走吧,我們去見一見狗子,問問他長孫弘的情況,爹媽都走了,他可千萬不要想不開,今後的路還很長,官府通緝又怎麼樣?天下那麼大,何處不容君?”
周夫子揹著手,緩緩的離開,背駝得更厲害了,彎著的腰身似乎比早上更加的疲憊。
冉大器失魂落魄的跟著他,木偶一樣機械的走,那個本就沉重的包袱,愈發的沉重。
兩人的背影,沒在滿街的人流中,如兩朵小小的浪花,須臾間就被洶湧的人潮吞噬,隱去不見。
……
富順監城的江邊,血腥味早已被江風吹去,滿地的屍首也被丁壯們運走,埋在了亂墳崗,除了地上砂礫間發黑的斑斑血跡,無人能認出,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你死我活的屠殺。
從這裡轉過一個土坡,一片樹林之間,幾個人或跪或站,立在三座新墳前面。
跪著的,是頭纏白布孝帕的長孫弘和王堅。
站著的,是林老四和林玲子,以及幾個唐門的人,外加段五。
王堅正在嚎啕大哭,泣不成聲,三塊木牌權作墓碑,用刀子刻了名謂。
這裡距離富順城太近,於是不敢燒紙,唯恐被人所發覺。
長孫弘臉上已經沒了眼淚,該哭的,早已哭幹了。
血濃於水的親情,已然陰陽相隔。
他磕了頭,站起身,向林老四深深的鞠了個躬。
“多謝四哥大義,長孫弘牢記於心,但有差遣,必義不容辭。”長孫弘斬釘截鐵的道:“死傷的弟兄,我一定奉上撫卹錢,不會讓四哥為難。”
林老四把大手揮了一下,哂然一笑:“二郎說什麼話?你救了我侄女,唐門替你做點事,也是應該的,提什麼錢?我門中自有規矩。再說了,那恭州大牢裡關了不少道上的兄弟,一把火將它燒了,卻是做了一件好事!很多人會欠我們人情,小哥不必介懷!”
林玲子卻笑著道:“原來你不姓雷,卻姓長孫,若非這件事,我們還不知道。”
長孫弘略顯尷尬,道:“當時大家並不熟絡,故而有所隱瞞,還請見諒。”
林老四勸道:“哎,侄女,江湖行走,使用假名,乃常有之事,是是非非的,假名就要方便得多。”
林玲子道:“我不是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