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些老爺兵看著自己的目光中毫不遮掩的充滿怨毒。
但這畢竟是活著、敢於去死地求活的有力量的目光。
他意外地看了王難得一眼,才知道所謂世家凝華自有其道理。
這些門閥士族的公子哥們被李行周玩了一招天堂地獄極速墜落。
又被整治了五天,所以才會暴露出最深處的膽怯不堪。
可當這些年輕人發現事態已經無法改變時,竟能夠燃燒出某種意志。
不能不說和家庭教育有某種關係。
李行周低頭笑了笑。
沒有足夠的年紀曆練或興趣去居高臨下、老氣橫秋地生出太多感慨。
略定定神後便準備進行自己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演講。
李行周瞄了瞄舞陽,尖銳的回鳴聲響徹在軍帳內部空間中。
正自嘈亂一片的場間漸漸地安靜下來。
大部分老爺兵都已經喝的有些眼神迷離惘然哀傷悲壯。
然而五天來所受的折磨。
讓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敢在這個年輕主帥面前再擺出什麼優越感十足的姿態。
望著這一百二十幾個人,一百二十幾張面孔,李行周忽然間忘記了自己應該說什麼。
昨夜想好的那些用來振奮士氣的話語,似乎在真實的戰爭面前,變得沒有什麼真實的力量。
什麼叫自己的部隊?那就是自己要對部隊裡每一個人的生死負責。
他眯著眼睛,看著這些熟悉或依然陌生的面孔,明白無論自己喜歡或厭惡他們。
自己都必須儘可能地讓他們活著從戰場上回來。
然而終究只是一個將滿二十三歲的青年。
如此沉重的責任與負擔壓在了他的肩頭,讓他說出來的話語略顯沉重與艱澀。
“你們應該知道我的一些故事。”
“我在現役的時間並不長,但這些年確實經歷過了一些事情,事實上我早就應該死了,但偏生卻一直沒有死。”
李行周清楚而誠懇的聲音,迴盪在軍帳之中。
臺下餐桌旁的軍人們神情複雜地看著他,聽著這些話。
李行周低著頭繼續說道。
“一個人怕死,其實他也就最容易死,如果你連死神都不怕,那死神往往會怕你,會遠遠地躲著你。”
“我的年齡比你們當中有些人還小一些,只是我曾經歷過生死,知道那個滋味確實不好受,我也怕……”
“但後來仔細琢磨,我往生死那個地方衝過去的時候,憑的並不是熱血激素衝昏了的大腦,而是極為正確的本能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