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昏交界處,安雲青能清晰地看見無數燈火。
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有燈火滿地,即便是昔日作為戰爭中心的中亞地區,如今也不像是過去那樣一到夜晚就是黑漆漆一片。
在那片土地上,有無窮閃爍星光正在浮現,甚至就連山脈丘陵中都不例外,有與世隔絕的村莊連結上電力,與整個世界接軌。
時隔數十年,人類終於開始修復那場席捲了全人類的核戰爭的惡果。
地球是如此閃耀美麗,在太陽的光輝下,它就像是一顆最為絢麗的寶石,綻放著足以令人失去一切煩惱的光。
但這光,卻無法照亮安雲青的黑暗,驅逐他的煩惱。
男人站在月球灰白色的月壤之上,靜靜地凝視著眼前那正在太陽光照下奪目璀璨,如同寶石一般璀璨的地球。
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自己的妻子,大女兒,次子。
以及,位於南郊墓園的三座墳墓。
僅僅是一個恍惚,時光彷彿倒流,安雲青彷彿回到了七年前的清明節。
那是一個陰鬱的陰天,他站在墓碑之前,看著被點燃的紙錢和香燭化作灰燼,隨著熱風在墓碑上捲動,而些許火星從逐漸熄滅的灰燼中飄散而出,在空氣中劃過幾道無力的光痕,而後悄然消逝於風中。
嗡嗡——靈能波動震盪時空,令男人從這場噩夢中驚醒。
他再次抬起頭看向天空,卻發現那幾道光痕開始和那幾艘從地球而來的宇宙飛船正與朝著月球前進的軌道重疊,夢和真實的交錯令安雲青恍惚了許久。
是啊,已經七年了……
他們都已經死了七年了,死於一場能力者造就的意外。
並不是一件多新鮮的事情。
七年前,全地球迎來了靈氣復甦,固然全球各大勢力官方都早就提前做好了各種準備,將所有可能的損失和意外都壓下,但這自然不可能是全部。
一位有著火麒麟血脈的年輕人在睡眠中覺醒了自己的神獸血脈,點燃了一場焚盡整棟高樓的熊熊大火,從研究院加班回來的安雲青時親眼目睹了正在被麒麟之火化作灰燼的樓房殘骸逐漸崩塌的那一幕,他直至如今都無法回憶起那時的細節,就像是有無窮的黑暗壓過了光,令那時的記憶與所有的思維都陷入晦暗。
是的,以最快速度趕到的安全域性危機處理小隊救下了大樓中幾乎所有人,這是毫無疑問的好訊息,但幾乎這個詞,意味著一件事。
那就是,‘的確有人死了’。
一棟三十五層的高樓,在如此大火下,導致了十三人喪生,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可對於安雲青而言,他失去的就是他的一切:最近有些冷淡但的確沒有矛盾的妻子,有些叛逆不聽話但也會乖乖叫爸爸的女兒,剛剛兩歲半,正在學拼音和提聽故事的兒子……一切都成為了灰燼中分辨不清的焦炭。
男人一步踏出,足下的月塵飄蕩,在眼前翻飛。
沒有任何陰謀,也沒有任何隱瞞,這的確只是一場意外且不合時宜的覺醒。
那位火麒麟覺醒者沒有任何主觀意義上的犯罪,且表現出了極大的悲痛和愧疚,他主動要求前往監獄勞役服刑,儘可能地補償那些受害者——他的的確確是個不負麒麟血脈之名,光明正大且仁厚的好人,在監獄中他也表現優良,所以兩年前就已經被放了出來,如今正在民間的義務勞動組織無償勞動。
他還年輕,有著未來和上好的天賦,有漫長的時光可以讓他去自我贖罪。
他也實際上真的沒有什麼錯——血脈就是自己覺醒了,幾十億分之一的機率,這能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