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晝甚至能看見,一頭大概是靈化竹鼠的小傢伙大概是有點中暑,正坐在一位食鐵獸人的肩頭休息,而食鐵獸人正在焦急的使用通訊法術通知醫生,請求急救——原本是食物和捕食者關係的兩個種族看上去關係頗為密切,和自然界的關係完全不同。
還有很多很多,僅僅是一眼,蘇晝就看見了無數值得描述的細節,他甚至可以看見,一位狐人女士和浣熊女士這樣根本不搭調的組合正手挽手,行走在街道上,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好閨蜜一般,而一位藪貓人在一旁餐廳的露天餐桌上,正和一位狼人比賽扳手腕——這等場景如若不是親身體會,想象都想象不了。
眾多不同種族,不同生態的靈獸化人,和諧的生活在一起……而這僅僅是這座巨大城市的一條街道,一個縮影。
整個協和城中,每一個角落,都在發生著與之類似,這片大地上從未經歷過的一幕幕。
“還不錯吧。”
安沲的聲音,幽幽響起,眯著藍色的眼瞳,水麒麟先是看了一眼正在環視街道的蘇晝,然後轉過頭,注視著街道上這一切,看不出喜怒:“僅僅是一年過去,這些原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群族交錯在一起,無論是生活還是命運。”
“其實還不夠完美,但已經很滿意了。”
對此,仍在掃視街道人生百態的蘇晝乾脆的回答道:“實際上,我能看得出來,絕大部分靈獸都是和自己類似的同族,亦或是熟悉的同屬生物交流,像是狼和兔子這種天敵組合,我也只看見了竹鼠和食鐵獸這麼一對。而且說實話,這兩者的關係本來也沒那麼矛盾。”
“不過,我已經很滿意了——想要靠一年的教育,就抹平億萬年來血脈中傳承的警惕?這怎麼可能。”
“是嗎。”
對於蘇晝的實話實說,安沲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便長嘆一口氣:“對——每個人類都這麼說。他們都覺得還不錯。”
她如此說道,語氣帶著憤憤不平:“每一個人類,都是這麼認為的。”
“哦。”
聞言,蘇晝立刻轉過頭,他挑起眉頭,平靜的對安沲道:“所以說,作為神獸,你覺得不滿嗎?”
此時,蘇晝的目光,算是自兩者相遇後,頭一次正式凝聚在安沲的身上。
那宛如刀鋒一般,如若看待獵物,又彷彿是看待敵人一般的眼神,頓時便令安沲渾身一僵,軀體凝固——她感覺好像彷彿由七八種完全不同的神龍目光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雖然說反應過來後,她察覺只有蘇晝的那一股目光,但也正因為如此,所有神龍的威壓都匯聚合一,在其心中掀起巨大的風暴。
但實際上,蘇晝僅僅是看向了安沲——並沒有敵意和不滿,只是單純的好奇。
“……唔。”
微微後退一步,安沲冷靜了片刻,她擺脫了蘇晝的壓制,冷靜道:“這樣的情景,歸根結底不過是你們人類在玩過家家罷了——靈獸神獸之間,本就有差異不同,有的吃肉,有的吃素,有的體型龐大,有的體型微小。”
“但是人類卻讓吃肉的吃素,吃素的吃肉,令龐大的縮小,微小的變大,強行混淆物種之間的界限,矯正靈獸之間的不同,沒有半點自然的意味……這樣完全違背自然的改造,為什麼你們人類會覺得和諧?”
如此說道,安沲的語氣,帶著十足的不平與困惑。
作為唯一一名沒有與人類戰鬥,便直接臣服的神獸之王,她對人類,始終都帶著一絲怨氣。
因為,毛族和麒麟,從頭到尾都沒有作惡,祂們的群族並沒有對自己的子民多麼苛刻,也沒有嘗試作出任何反抗和暴動,卻依然被人類視作獸王來警惕,而一言一行間,彷彿麒麟做過什麼惡事一般,讓她很是難受。
而且,歸根結底,作為神獸之王,哪怕三觀和行為處世和一般的神獸不一樣,麒麟的看待這個世界的視角,還是頗為古老的那一套。
所以,安沲才會困惑,且感到不服氣。
——你們人類,明明也不過是強行改變物種的自然生活規律,讓上百萬的靈獸神獸壓抑自己的天性而活……這種行為,難道不是壓迫,和神獸之前做的不一樣嗎?嘴巴上說平等,實際上還不是這樣,最多就是人類做的更加隱蔽一點,而神獸只是單純的釋放本性罷了!
這便是剛才,安沲話語中隱藏的意思。
她固然從不為惡,但卻對自然的惡毫無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