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不是老人變壞了,只是壞人變老了。
如果這句話沒毛病,仙女日後一定是個壞老婆子。
我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窮追猛打的大喇叭,心裡再不痛快,也不敢不顧及辦公室情誼,只好皮笑肉不笑的嘆了口氣:“我跟你說了,你未必會信,還不如不說。”
“我懂,我懂。”大喇叭瞭然如胸的在我面前沒規矩的指手畫腳,炯炯有神的眼睛裡是藏都藏不住的得意,或許又是我太抬舉他了,這蠢貨未必是沒藏住,更像是沒想過要藏:“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也就沒有白說的秘密。你看這樣行不,你滿足我的好奇心,我也給你透個底。”
我眉頭輕輕一鎖,虛偽的假笑一味強撐,也是很費力氣的。
“怎麼?不樂意?”
他帥氣的五官拼出一個大大疑問號。
倒沒有不樂意。
我用餘光四處瞄了一眼,今天是四月最後一天,半個小時前,蒜頭與地中海帶著財務室的兩個香餑餑,照例去總部送五月份的預算表,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在總部食堂吃個便餐再走。這個意外,聽說與總部高層最近盛行的加班風有點關係。
臭鮭魚家裡有個懷胎六月的媳婦,古老闆家裡住著個年過八旬的老孃,自打去年十二月份以來,每到下午五點,這倆人就跟結盟一般,風雨無阻的進出對面農貿菜市場,挑選晚餐要用的食材。不到五點二十五分,兩位大閒人是不會一人一隻菜籃子班師回朝。
偌大一個辦公室,除了笑面佛與毛毛蟲,再沒有多餘的閒人。
如果真是秘密交換秘密,除了當事雙方之外,再人畜無害的旁人,都是比恐怖分子還要危險的麻煩。
幸好大喇叭的蠢,蠢得光明正大,比起那些喜歡在背地裡耍手段的陰謀家,跟這樣的人做交易,後顧之憂是彰明較著,且可以完全預料並掌控的。
當然,最要命的是,我沒有秘密。
“怎麼?不放心?”
有一種人,你越是想君子坦蕩蕩,他越要疑神疑鬼的步步緊逼。
“我在仙女辦公室乾坐了四分三十六秒,等到第三十七秒的時候,仙女才一臉懊惱的告訴我,她要跟我說的事還沒想好,讓我先回來工作,說等她想好了,會再叫我。事情經過就是這樣,如果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上午散會的時候,我記得主任也單獨把你留下了,看來,她要交辦你的事,一定是很難以開口。”
揹著仙女還願意中規中矩老實稱呼她一聲主任的,整個辦公室也就唯有一個笑面佛。
這個四十二歲的男人,在我們這種偏南方的中部城市裡,其體型可算是難得一見牛高馬大。之所以稱他笑面佛,只因這廝逢人必笑。卻誰都看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麼。
“仙女還會有難以開口的事?”毛毛蟲今天格外聰明,插嘴插得比誰都快:“我不相信。”
“主任也是普通人,多多體諒吧。”
“對上級體諒是本分,我絕沒有抱怨的意思。”我一聽風向要偏,立刻警惕起來:“咳咳,我說完了,是不是該輪到你交代了。”辦公室裡的一言一行,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陷阱,從前吃過的啞巴虧,讓我趕緊將話題徹底轉移。
“我好像猜到仙女要跟你說什麼了。”大喇叭被我點了名,突然從深思熟慮中回過神,雙眼登時一亮:“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事由應該就是我要跟你們說的事。”
“什麼事?”笑面佛笑眯眯的催促道:“別吊人胃口。”
“不就是臭鮭魚嘛。”大喇叭神氣的揚起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