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的話或許是對的,又或許,僅僅只是一個女人不肯承認自己現實的狡辯。
無關哪種可能,對於堅守到凌晨三點還不曾小睡片刻的我來說,這都不是此刻應該要操心的事。
我坐在床角,一手拿杯,一手拿盆,兩眼充血的望著靠在床頭的姜北笙。
如果這個時候,真有什麼事急需我去操心,那隻能是如何才能讓一個突然從軟綿無力變成精力充沛,成心找你發酒瘋的男人安靜片刻。
“伍小柒,我渴了,我要喝水。”
姜北笙眼皮一抖,又是一副壞人嘴臉。
我第十二次將杯子舉起,伸到他嘴邊。
這個該死的南方小男人照樣對著杯子吹了幾口泡泡,便抬頭衝我第十二次囔囔道:“伍小柒,我喝完了,我要吐。”
我咬著牙,收回舉杯子的手,再換上舉盆的手。他一臉風騷的勾下頭,張開嘴衝盆裡“咕嚕咕嚕”叫了幾聲,又心滿意足的坐直了靠回到床頭。
三分鐘後,他從閉目養神中睜開那雙惡魔般的眼睛,衝我壞脾氣的嘟囔:“伍小柒,我渴了,我要喝水。”
這不可饒恕的惡性迴圈,如果就是婚姻,我非得將它撕個稀巴爛,哪怕要與全世界為敵。
我怒目切齒的送上水,不願意相信一切竟是真的。
我記得,我在將格格送回主臥後,姜北笙明明是人事不省的橫躺在這張一米二的床上,頭和腳就像卡在斷頭、斷腳臺的側刀裡,使不上力。
四月底的北京,距離暖氣閥門關上的日子雖已過去將近個把月,但這並不代表它的夜,就是春暖花開的夜。我打蚊子那兒借來一床厚被子,一半墊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半蓋在身上,打算睡個囫圇覺。
蚊子擔心她的地板就同菜菜子擔心我嫁不出去一樣急迫,每隔十分鐘,她必神經兮兮的將眼皮厚重的我搖醒,一臉悽風苦雨:“狐狸,進去問問你老公要不要吐?”
讓騷擾進行到第三次時,我終於歇斯底里的爆發了:“蚊子,我半點都不介意你親自進去照顧我家老公,但我真的很介意,你讓我不能睡覺這個事。”
蚊子一把鼻涕一坨眼屎,直截了當的與我耍著賴:“我不管,誰的老公誰負責。你,趕緊的,給我去屋裡瞅瞅。”
女人的友誼,始於志同道合的八卦,猝於微不足道的瑣碎。在那一刻,我陡然生出一種要與蚊子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的衝動。如果不是基於深更半夜很不適合一個單身女人滿大街溜達,我絕對不會忍下這等寄人籬下的屈辱,帶著我的被子乖乖回到那個酒氣沖天的房間。
姜北笙還是我當初離開時,那個頭與腳卡在側刀裡使不上力的姜北笙。
我默默走到窗角,將手中的厚被子胡亂堆在那張顏色慘淡的大背椅裡,剛一轉身,蚊子就推門而入。我有點惱火的往被子上一坐,蚊子兩手端著一盆水,水裡擱著一條花毛巾,笑得有點猥瑣:“他好像很難受,你拿毛巾替他擦擦身子。”
我皺了皺眉:“我難受的時候,他永遠在冷眼旁觀。如今風水輪流轉,我不幸災樂禍已屬大度,憑什麼還要求我慈悲為懷?”
“契約夫妻,慈悲是底線,道義是本質,你不能丟了底線又忘了本質。這是盆溫水,經不起你過量思考。”
蚊子挑了挑眉,反手就將擱著花毛巾的臉盆放到床頭櫃上。我斜在被子裡紋絲不動,她不得不在臨門一腳時又退了回來:“伍小柒,雖然相處不過半日,但我的直覺與眼光不會騙你,姜北笙這個男人,不錯。”
我抬了抬脆弱的眼皮,冷哼一聲:“就因他登門造訪的時候,沒有兩手空空?”
“我不否認有這個因素在,卻非全部。”蚊子似笑非笑的給了我一個曖昧不清的眼神:“我明天還要準點上班,實在沒有半點精力再陪你倆乾耗。狐狸,別怪姐妹沒提醒,如果你敢眼睜睜的看著你家老公糟蹋我家地板,那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擦拭別人的嘔吐物是一件多麼噁心至極的事。”
自從蚊子當上媽以後,她教訓我的口氣與神情,像極了菜菜子。
我這不爭氣的膽量,果然敵不過菜菜子的威猛,哪怕這是一個低配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