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敵人都應該被斬草除根。”姜北笙的迷惑在夜燈裡漸變清晰,不同常人的思考方式,讓他周身散發而出的氣息,透著一股神秘,我情不自禁的被他吸引著:“尤其是在優勢與條件都不夠明朗的情況下,這種舉棋不定且並不準備對你們下狠手的敵人,對付不如加以利用,說不定,妥當的利用還可以讓這個敵人自拔來歸。”
將別人算計得滴水不漏,那是低等睿智;真正的高階睿智,應該是在險境來臨時,懂得自救更懂得如何操作局勢。張盛是前者,姜北笙是後者,我沒道理放著這麼好的軍師不用。
“你憑什麼肯定,洩露訊息的人是個舉棋不定、意志不堅的人?”
我從深陷的沙發裡坐直了些,問得很嚴謹。但我的這份嚴謹落到姜北笙的眼裡就成了智商不足的傻子。這傢伙,抿嘴輕笑的樣子,比他一臉不屑的直白更令人不爽。
“難道不是嗎?”竟然已經被當成傻子看待,本姑娘若還矜持矯情不把這個砂鍋打破問到底,那豈不白擔了這個傻子的名聲?便很坦然的將自己的不懂呈現在這個男人面前:“你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姜北笙換了個姿勢,兩條腿全盤在沙發上,像一個打坐的僧人般,雙手交疊在盤起的雙腿間,話裡自有禪機:“我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他的心思早就表明了。”他笑意盈盈的握起一隻拳頭扣在嘴邊:“你還不明白嗎?”又補問了一句。
我全然沒有頭緒,一臉茫然。
如果不是敵人,就不應該與我們作對,既然動手作對,那就是敵人無疑。我不覺得這件事還存有其他可能。
這個結論,在沒有與姜北笙有眼神上的交流時,我是躊躇滿志毫不動搖的,但一觸及那對悠然且自得的眸子,我的躊躇滿志我的毫不動搖就如風中扁舟,搖搖欲墜。
或許,這件事還真存有其他可能。
“你……接著往下說,我……參詳參詳。”
“左嵐的飯可以天天白吃,但這參詳嘛,不能次次都白聽。”
苦口婆心說動我,卻不趁熱打鐵將事情一說到底,非得像個小人般在半路上賣關子,若要論陰險,這就是。
“說吧,”我最恨故事聽一半,乾脆痛快的衝他問道:“想讓我做什麼?”
“呃……”
“等等,”一見這個男人嘴角邊流露出得意的神采,我的恐懼變成一滴冷汗從後背心一路滑下,涼颼颼的瘮人:“先跟你說清楚,違法的事不幹,缺德的事不幹,坑蒙拐騙的事不幹。”做事要贏,不就在於先發制人嗎?趁他的要求還沒落音成話,趕緊將自己的要求先提一提。
我的急急叨叨令姜北笙啞然失笑:“你想多了。”
一個女人若對一個男人說:你想多了。或許恰恰說明,這個男人想的正是這個女人渴望他去執行的。但要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你想多了。那極有可能真是這個女人想多了。
我哂笑著咳嗽了一聲。
不幸中的萬幸,毒舌姜北笙落井下石,他突然起身離開了沙發。我望著他的背影,目光一直追隨到客房門口。片刻之後,我的目光又追隨他回到了沙發上。
“下個月的八號,是我們學校七十週年慶,我收到了一份請帖。”舉起專程從客房取來的帖子,在我眼前忽高忽低的抖了幾下:“按照我以前的性格,這種帖子我一般是置之不理誰的面子都不賣,但這一次,出現了一個我不得不參加的特殊理由。所以,我需要你配合我。”
一所大學在世人眼中的地位,無論是歸屬於名流還是末流,只要它有操辦校慶的勇氣,尤其是七十年這種意義非凡的符號,能夠有幸被校方記得且不辭辛勞的送來一張邀請函,這都是榮幸也是榮譽。
對於我這種畢業都被延期的人來說,這樣的榮幸與榮譽註定是可望不可及的一件憾事。
我畢生都無法實現的願望,卻只是別人眼中一件可有可無可去可不去的小事,我第一次深刻的意識到,我跟姜北笙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