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眉一鎖,眼裡盡是冰刀子。
姜北笙歪了歪嘴角,並沒有滿足我的為什麼,而是選擇繼續將故事講完:“母親生下我後,除了餵奶,幾乎不抱我。我是父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一歲那年,母親突然變得歇斯底里起來,她好幾次都跪在父親面前,求父親放她走。父親還是太心軟了,經不住母親的苦苦哀求,終於同意簽字離婚。母親走後,父親失魂落魄,還惹上了酗酒的壞毛病。有一天,姨媽帶著左嵐來看我。那時候,左嵐不過三歲,也許正是因為她才三歲,所以當她很天真的告訴父親,她的新姨父和姨母就快要有新寶寶時,父親徹底崩潰了。晚上躲在掛著他和母親結婚照的房間裡,喝了好多酒,凌晨一點的時候,爺爺和家裡的傭人沒有聽到響動,以為他醉睡過去了,便回家休息了。”
“難道,車禍就是那天發生的?”
姜北笙嗯了一下:“凌晨兩點,酒氣熏天的他去車庫開了車,要去見母親,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生不如死的人,或許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脫。
我咬了咬下唇:“左嵐對你好,是出於她的愧疚,這很好理解。但是你呢?你……真的不怨她?”
“你會去記恨一個三歲的孩子嗎?”
或許不會,但絕對不會輕易原諒。
三十歲那年的夏天,格外的熱,窗外有知了沒完沒了的吵鬧,單位後院的冷清,也逐漸被幾個放暑假的孩子徹底蠶食。
我蜷縮在紅豆杉旁逸斜出的樹蔭下,菜菜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讓我耳朵差點就長出了繭子。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呦,我的老臉呦,都讓你丟盡啦。你知不知道吖?”
唉,事情是這樣。
我的小表弟明天要結婚了,我不在受邀請的範圍,因為我是一個沒嫁的老女。而做出這個沉痛決定的,正是我嫡親姑姑。
聽說,這個事還真怨不得她。
半個月前,她就開始為要不要邀請我,夙夜難眠。後多方求醫問病,都無濟於事,大有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的意思。一家人正為拿不準先辦喪事還是喜事苦惱之際,我嫡親姑姑突然被祥林嫂附了身,逢人便嘆息:“我的小侄女命真苦,算命的說她今生沒有婚姻緣,這可怎麼得了?菩薩說,這樣的人克新人。”
“姑媽姑媽,等同於半個媽。”姜北笙聽到這裡,竟主動替我打抱不平道:“她這麼做,怎麼對得起這聲‘姑媽’?”
“所以呀,”我很認真的說道:“事後我打電話告訴她:從此以後,我就當姑媽死了,逢年過節人鬼不相見,清明一沓紙錢少不了。你若是收到了,記得在陰曹地府買點好的;你若是沒收到,來年清明我再燒。”
姜北笙的臉色登時一變:“按算,這紙錢你都燒了五年,還打算繼續燒嗎?”
我點點頭:“有些恨,就像孤獨與驕傲不肯向喧譁與市儈妥協一樣,是註定不會癒合的。姜北笙,如果你恨左嵐,恨你母親,我願意理解。但你別騙我,因為,因為我決定完全信任你。以後,我會遠離林醫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