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畫《最後的晚餐》,最令人津津樂道的,是達芬奇將每一位用餐者的神態,創作得既符合情境又符合人心。
這是畫作家的魅力。
倘若左嵐也是一個熱衷於此道的人,我相信,不用假以時日,她就能成為當代的達芬奇。只不過,讓她流芳百世的不是筆,是嘴。
三言兩語,就讓本還算和諧的用餐人,或幸災樂禍,或疑人疑鬼,或坐立不安,或……大快朵頤?
我盯住左前方那位筷不離手,吃不停口的男人,想笑,笑不出;想哭,哭不了:“我們是聊了些瑣事,”竟然豬隊友靠不住,那……背個鍋總行吧:“我本想等你們走了後,再和北笙私下裡好好聊一聊。現在看來……”故作的吞吞吐吐,果然將氣氛調撥到了緊張的至高點:“北笙,你是什麼時候給我手機定位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哐當”一聲碗碎,神情各異的四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多了點小恍惚小慌張。尤其是白慕言,臉色已經慢慢變得難看起來。
“……北笙,其實……”在白慕言斷斷續續的猶豫中,左嵐利刃似的剜了我一眼:“時候不早了,我跟慕言也該告辭了。”強行打斷了這番不成功的解釋。
白慕言一向睿智的眼神,多了些膽怯。
一旁的姜北笙仍鐵青著臉,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與套話,口氣清冷道“我送你們下樓。”
左嵐點點頭:“多謝款待。”禮貌周全的衝我薄薄一笑。
白慕言終於在快要離開時,懊惱的望了我一眼:“小柒,成年人的惡作劇,再無心都是一種傷害。”
其實,我已經後悔了。
可這三個人顯然不這麼認為。
幾乎是同時起身,白慕言走在前面,左嵐和姜北笙並肩跟在後面,誰都沒有再說話。默默走到玄關前,三人依次換好鞋,又依次走了出去。
直到那扇厚重的防盜門被姜北笙重重關上後,我才從後悔中清醒過來。
在中國社會里,不正常的夫妻關係,不僅僅是情感的失和,更代表著丈夫的顏面和一個家庭的隱私。這本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身為妻子的我卻跟丈夫的摯友背地裡私聊。
這要是換做正常夫妻,我或是白慕言,至少有一方是要被定罪的。罪名可以是我不守婦道,想要紅杏出牆去;也可以是白慕言枉顧情義,勾搭兄弟老婆,云云。反正,罪名不會太好聽就是。
姜北笙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從餐桌前離開,窩在沙發裡看電視。
他似乎望了我一眼,又似乎是目不斜視的走過。
我被自己搞到神經錯亂,最後還是忍不住往他所在方向,偷偷瞄去幾眼。
不就是送個人嗎?
怎麼送到臉色蠟白?
從他出門到回來,也就二十分鐘不到,難道還聊了些別的?
別的會是什麼呢?
我望著那個身影,輕輕挪開椅子,彎腰,下蹲,全神貫注的撿著散落地板四處的碎片。等到手心裡全是那些鋒芒畢露的殘缺,姜北笙轉身消失在廚房,很快,他又從廚房回到了餐桌前,手上多了一套清掃的工具。
徹底收拾一新後,他帶走工具,再次走進了廚房。
這一次,返回出現在餐廳的時間,比上一回稍微多出幾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