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李欽載大學畢業出來工作,混跡社會十餘年,給上司折過腰,給客戶陪過笑,酒潑臉上他仍笑得像個百依百順的孝子。
交不起房租被房東扔出行李,獨自蹲在陰暗的過道里,一邊啃著冷冰冰的饅頭一邊沒心沒肺地給女朋友打電話說葷段子。
如果一個人死後墓碑上只能刻一個字,那麼李欽載的墓碑上刻的一定是個“累”字。
種種經歷說不上多麼偉大,也無所謂屈辱,不過是一個成年男人應該承受的苦難。
無論再難再苦,無論多少次被人踩進泥土裡,卑賤得不如狗,他都不曾向父母訴苦哀求。
成年後縮回伸向父母的手,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擔當。
這一世,也是如此。
望著面前這位陌生的父親,李欽載忽然笑了,笑容從未有過的燦爛。
“父親大人,孩兒明白了。我闖下的禍,我來扛,不牽累李家。”
李思文震驚地看著他,手捋青須的動作凝固不動。
此時此刻的李欽載表現出來的擔當和成熟,是他這輩子都沒見過的。
陌生,也心痛。
眼前的兒子突然變得無比陌生,曾經闖了禍只知推諉耍賴求饒甚至打滾撒潑的少年,此刻卻如一株雪中的松柏巋然不動,用挺拔的身姿告訴他,他擔得起事。
腦海裡的畫面飛快閃現,從李欽載幼年的牙牙學語,到孩童時的任性蠻橫,再到少年時的跋扈驕縱……
唯獨今日此刻的李欽載,教人分外陌生。
是因為這次闖的禍太大,大到不可收拾,無法挽回,所以一夜之間成長了麼?
李思文壓下心頭的思緒,想到這樁麻煩的後果,頓覺心力皆失。
李欽載說完後便朝他行了一禮,轉身走出前堂。
李思文盯著他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
“欽載。”
李欽載停下腳步。
李思文眼中的光彩像燃盡的燈油,漸漸暗淡。
“你若早一日有這般擔當,老夫拼了性命也要保你下來……”
眼眶漸紅,李思文低聲嘆息:“……遲了,太遲了。”
大錯已鑄,結局已定,再難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