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慶鬧鬧嚷嚷,咬牙切齒,不肯罷休。
周爾雅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鍾慶和他一對視,見他清冷幽深的眼神,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閉了嘴,安靜下來。
周爾雅這才淡淡開口:“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我想包括兇手在內,諸位應該都還有心情,聽我講完這個長長的故事。”
這話看似客氣,可其實督軍公子發話了,即使沒心情也得聽下去,更何況兇手這時候肯定不敢跳出來多說什麼。
“說起來,這就得從十幾年前講起。”周爾雅的目光轉向一直掩面不語的戚麗玫,“那時候,戚小姐還在百樂門,是第一代的三朵金花之一,在上海灘上炙手可熱,紅翻了天。”
戚麗玫沒想到話題一開始就轉到自己身上,她面容悽然,微微搖頭,顯然不想回憶過去,若換別人提這些事,她早就翻臉了,無奈是周爾雅開口,只能忍耐著說道:“過去的風光,提它又有什麼意思?”
上海灘一直是個大舞臺,你方唱罷我登場,各領風騷沒幾年。
百樂門更是十里洋場的縮影,美人當紅時候炙手可熱,幾年後紅顏漸老,也就成了明日黃花,被更年輕漂亮的姑娘取代。
戚麗玫也是翻過幾個筋斗來的,往昔風光,哪堪再憶?她現在真希望自己從未在百樂門出現過……
“要是沒有這畸形的繁榮,又怎麼會有悲劇的發生?”
周爾雅搖了搖手中的摺扇,金老闆見多識廣,這才發現他手中捏的那扇子價值不菲,應該出自竹雕名家金西崖之手,扇面的圖案更是奇特,只是沒待他細看,扇子“啪”的一聲又合上了。
韓虞可不認識這些名人雅士愛好的東西,他心裡也跟著不住嘆息。
如果黎寶珠只是一個普通人,會不會就能夠避免這種悲慘的命運——但反過來想,黎寶珠是否願意當一個普通人庸庸碌碌度過一生呢?
“十幾年前,百樂門在上海已經站穩了腳跟,下海的舞女想要出頭,總得在百樂門打響名號,才能名動上海。”
對於絕大多數的舞女來說,人生的努力方向,也只有這一條路了。
不管揹負著怎樣的苦衷,怎樣的不情願,一入這花花世界,就沒有後退選擇的餘地,只能不斷往上爬,若是最終能斂一筆養老財或被有錢人家看上娶回家,已算最好的結局。
韓虞想到這裡,心中充滿悲憫。
“所以,百樂門是極樂銷金窟,同樣也是陰暗複雜的戰場。”
周爾雅說到這裡,有些憐憫的看了眼戚麗玫和殷秀秀,雖然他和殷秀秀有交情,但周爾雅清楚,她們都並非表面那麼單純美好。
越是美麗的東西,越容易犯下罪行。
戚麗玫渾身一震,扭過臉依舊不語,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像是掩蓋著她前半生的陰影。
她已經擺脫那樣不堪回首的日子許久,但午夜夢迴,仍然會冷汗涔涔。
表面上光鮮亮麗,暗底下卻是腥風血雨,這一行就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隨時可能將人吞噬。
其實哪一行都一樣,只不過弱女子們的掙扎,對比之下更為慘烈和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