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姐曾與你親近過?”韓虞忍不住追問。
“她來得晚,那時我正當紅,這賤人假意與我交好,想讓我教她跳舞,可那時候整夜都在場上迎客,誰有時間和她囉嗦?恐怕那時候就懷恨在心,覺得有我在,她就永無出頭之日,才下毒手!這種賤人,不得好死!”六娘子說著說著又憤怒起來,也不避諱自己當初驕傲又忙碌,根本沒空搭理這種新人。
總之,她口中描述的黎寶珠,與之前兩人所說完全不同。
按照六娘子的說法,她就是個陰險、嫉妒的小人。
一開始假意與六娘子交好,溜鬚拍馬,想要得到提攜,發現這路子走不通,然後六娘子又成了她上位最大阻礙的時候,便毫不留情,一擊必中。
“我這麼多年回想,她可能不僅僅是要我的腿,最好是要我的命,這才徹底一了百了。”
憤怒過後,六娘子又有些心有餘悸,長長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找來的,不過我那幾年可吃了不少苦頭,後來才學會了不亂說話——到了現在,我都成了這模樣,大概說什麼人家也不在乎了,所以才會放任不管吧?”
六娘子苦笑著看著自己的手和腰,想當年楚腰纖細掌中輕,如今她已是個粗俗黑狀的老女人,歡笑場上的舞娘們換了一波又一波,年輕的,貌美的層出不窮……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得很。
青春本就不長久,世態更是太炎涼。
從六娘子處離開之後,韓虞的心情很沉重的和周爾雅回到公館。
對於六娘子的遭遇,他不能說是同情,但就有一種古怪的情緒在裡面。
“你說,六娘子說的會不會是真的?”
夜深了,韓虞思考良久,還是找不到頭緒,有些茫然地問周爾雅。
“什麼是真的?”周爾雅拿著銀勺子攪著咖啡,反問韓虞,他的關注點一向與韓虞不同。
皇家咖啡上整塊方糖早就融化進去,他像是嫌不夠甜,又放了一塊方糖。
韓虞愣了愣:“就是說受害者將六娘子從樓梯上推下去這件事……”
他突然不想提及黎寶珠的名字。
這個人現在的形象是複雜的,如果有這麼暗黑的一面,傷害了別人,那麼被謀殺也並不奇怪。
正所謂眾生畏果,菩薩畏因。
周爾雅沉吟了一會兒,放下咖啡杯,看著韓虞,知道他愛憎分明,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非黑即白的事,更多的都是分不清到底是黑還是白的灰色罷了。
“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並不重要。你想的問題,其實在這個世界就是真實的。舞女們的資源有限,出頭的機會也有限,每一步艱難的向上,都意味著踩在別人的血淚上,充斥著看不見硝煙的拼殺。”
“在這種現實下,有一個人將六娘子從樓梯上推下來,是理所當然的結果。至於這個人是黎寶珠或者是其他人,一點兒都沒關係。”
周爾雅淡淡說出最本質最真實也最殘忍的事實。
因為六娘子與黎寶珠案扯不上關係,就算六娘子痛恨黎寶珠,她沒有進入百樂門佈置密室殺人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