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真地望著周爾雅,臉上的神情只有好奇,沒有驚懼。
說來諷刺,作為最後一個被指出來的兇手,他比之前的人都鎮定多了,這種經得起風浪的心態和風度,是谷老爺親生兒子們所沒有的。
“是你?”
谷炳坤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你……你為什麼……我把你當兒子一樣……咳……咳咳……”
咳嗽打斷了他的控訴,汙血從他嘴巴和鼻子裡面飛濺出來。
要是以前,孫堂良早就不避骯髒的上前,為老爺子擦拭撫背,但現在,他只是鄙夷地居高臨下地望著衰朽的老人,靜靜後退一步,彷彿想避開這骯髒的身軀。
既然被周爾雅看破,那就不再需要偽裝。
谷二少還趴在地上抽泣,自顧不暇,園丁在安撫快哭昏過去的宋嫂,孫堂良撒手不管,谷老爺子身邊就沒個人幫手。
只有韓虞趕緊上前,扶起了谷炳坤,喊了聲一直傻看著安嬸過來幫忙。
安嬸慌里慌張地上前幫忙,拍了好一陣子谷炳坤才緩過來,但只能躺靠在沙發上,胸膛起伏喘著粗氣。
他已經說不出話來,瞪著站著後面孫堂良,大概還在等著答覆。
所以還不肯死。
周爾雅望著孫堂良,這個年輕人有著健康的身體,身高大約有六英尺,肩膀寬闊,有著粗黑的眉毛和寬闊的額頭,還有堅定明睿的眼神。
這本該是國家的棟樑,但現在,卻只是一個等待審判的罪犯。
“如果你沒有殺死李藹蓮的話,無論是租界還華界的法庭,都很難判你有罪。你為什麼要畫蛇添足?”
大致的動機,周爾雅能夠猜想得到,但他想聽孫堂良自己說出來。
“很遺憾。”孫堂良聳了聳肩,“我並沒有殺李小姐,她對我而言,就如大嫂一般,我怎麼會殺她?至於你說的其它,我倒願意承認。”
不能定罪的事實,在成功之後,當然可以炫耀一番。
孫堂良抽出煙盒,輕輕地拍出一支,拿起谷炳坤面前的火柴,慢悠悠地點著了煙,深深吸了一口,吞雲吐霧。
“那先說說你為什麼要害谷家吧?”
周爾雅也不強求,孫堂良今晚要說的事情太多,倒不如讓他先說自己想要說的。
只是他並不喜歡煙味。
周爾雅喜歡潔淨的東西,無論是空氣還是人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的走到窗邊,推開木窗,外面潮溼的空氣帶著微冷的雨飄了進來,但並不能衝散這陰沉腐舊老宅裡的血腥和悲涼。
周爾雅拿出帕子,旁邊的蔡副官走上前,從口袋拿出香料,放在他的帕子裡。
“這個,當然是為了報仇。”孫堂良吐了口菸圈,藏在煙霧後的表情,隱隱傾洩出一絲悲傷。
“我父母是怎麼死的,我家的產業是怎麼歸了谷家的,谷老爺子以為我不知道,但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望著癱倒在沙發上的谷炳坤,露出如刀鋒一樣的譏笑神情,緩緩走近他,一字一頓的問道:“你說你把我當兒子,是殺了別人的父母,搶來的兒子嗎?”
谷炳坤身子一顫,脖子上的大動脈脹起,抖動不已,翻著白眼,身體也開始不自覺地抽搐起來,褲子洇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