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使人歸於塵土,說你們世人要歸回。在你看來,千年如已過的昨日,又如夜間的一更,你叫他們如水衝去,他們如睡一覺……”
禱文簡短而沒有誠意,船長頂著巨大的黑眼圈,顯然昨晚也是未得安睡。他打著呵欠,快速的禱告完,也希望儘早結束這些麻煩事。
“等一下!”韓虞性格一向衝動,從沉默的人群裡義憤填膺地衝上前,拉住了船長,“榮小姐是被謀殺的,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結束。”
船長本來就心思煩躁,有些生氣的揮了揮手,兩個強壯的水手上前,將韓虞扯開。
他拍了拍有些褶皺的制服衣袖,回頭對趕來的周爾雅微微頷首,語氣還算禮貌:“周先生,請您看好你的朋友,不然我會以危害航海安全罪關他的禁閉。”
在航海過程中,船長確實有這樣的權力。
奮力抵抗的韓虞被壓制下去,只能寄希望於周爾雅,可週爾雅只是沉默的看著棺材,他知道無權在公海上阻止船長,並不想多費口舌。
此時,樓上的欄杆處,一個戴著紗帽,穿著綢緞洋裝長裙的少女靜靜的看著甲板上的人們,身後的老嬤嬤一直挽著她的胳膊,一個勁的說:“小姐,你可別去湊熱鬧,死人可不吉利,咱們回房去,這幾天少出來……”
少女雖然五官靈秀,面頰的線條溫柔,可眼裡藏著某種熾熱的渴望。
細細看來,這種熾熱和甲板上的熱血青年韓虞到有幾分相似。
“老爺要是知道你多管閒事,以後絕不會再放你出門了。”從小看她長大的孫嬤嬤最瞭解小姐的性格,生怕她和那群粗莽古怪的人攪到一起,甩出了殺手鐧。
“嬤嬤別擔心,我只是看看。”少女的聲音也很溫柔,軟軟的,帶著好聽的尾調。
榮小姐之死在船上傳的沸沸揚揚,有人說謀殺,有人說自殺,還有人說是水妖索命,她很期待下面站著的那個據說很厲害的周先生能阻止這一切,找到真相。
都是一等艙的客人,關於周先生的事,她也聽聞一二,加上週先生長相出色,總能引起女孩子注意,只是沒想到,周爾雅站在甲板上一言不發,並不想阻止海葬的樣子。
這讓她很失望。
“別看這種不吉利的事,快回去歇著。”孫嬤嬤很迷信,一點也不想看見暴死之人和棺材,強行拽著少女離開。
周爾雅像是感覺到上面的動靜,在潮溼的海風中,抬頭看向樓上。
少女的視線隔著帽簷薄薄的輕紗,和他對視一眼,隨即扭頭離開。
從她扭身的動作和加快的腳步中,周爾雅看出這個姑娘在生氣,對自己的不作為很失望,甚至不滿。
即使是神,也未必能讓所有人滿意。畢竟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貪婪,最可怕的東西。
海葬儀式順利進行,最後棺材順著跳板滑入大海,年輕的女孩生命只綻開了一朵白色的浪花,隨後就陷入無底的黑色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