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妝,皇后眼下的烏黑,還是清晰可見。好不容易才斂住自己的急躁與憤恨,可當她看見麗貴人的一瞬間,心還是不由的一縮,隨即悸動的亂跳起來。
眼前的麗貴人,正是陪著皇上南巡而歸的柳綿綿。一身蕊芽黃的旗裝,襯得她無比的鮮嫩嬌美,卻不是倚姣作媚的那一類。鑲滾彩繡的領口、袖口,前襟、下襬處,皆是一道寬邊緊跟著兩道窄邊,連綿不絕的花樣起伏。
細看之下,那花樣皆是由各色與絲線統一的小米珠繡成,雖不及寶石般奢華,可到底匠心獨具。這樣的一身裝扮,襯托的麗貴人姿容清秀,高貴卻不失柔婉,輕盈盈的好似一片融融的羽毛,婀娜美妙。
皇后心底,深深的嫉妒。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傾國傾城的美貌,她也是皇上心底最在意的女子。那時候的她,何事不是柔婉溫順,大方得體。可慢慢的,一切都變了。皇上的心不在了,還要她端出那虛偽的風範做什麼。
心下微微的愣神,皇后也不知道自己當如何是好,只是緩慢的坐下了身子。看著眼前這一道明豔絕倫的風景福身道福。
“平身吧。”皇后內心感嘆,卻並未太多的表現出來。反而因為眼前女子的美貌,而情緒牴觸起來。“麗貴人才回宮幾日,怎麼不好好歇歇。何況如貴妃才誕下五阿哥,永壽宮到底比儲秀宮地氣兒好些,怎麼反而先來了本宮這冷清的地界?”
柳綿綿笑意微斂,一抹憂傷化不開似的,疼惜道:“出巡些許月,臣妾最記掛的便是皇后娘娘的鳳體安康。前幾日因著長春宮的事兒煩擾,臣妾怕不敢貿然前來。可總是心裡放不下,以至於今日不請自來,還望娘娘不要責備臣妾多事。”
有些場面話是不得不說,可說到底,柳綿綿也不是諂媚逢迎的那種人。她永遠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什麼當做。也許要歸功於幼年的所見所受,使她的心堅韌冰冷,一旦心之所向,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柳絮絮便是這樣死的。
心一沉,柳綿綿的神色不免凝重了幾分。如貴妃當初那麼希望捧柳絮絮上位,且說玉妃一條性命,也是斷送在自己手上。如今雖然說冷宮裡的柳絮絮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可心裡的恨必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抹去的。
如貴妃一定不會放過自己,這麼想來,也唯有與皇后聯手,搏上一搏了。
“這些場面話,本宮並沒有興趣聽。”皇后冷冷的聲音,似乎極盡厭惡。“若是每個人都來本宮這裡嚼上一大堆,耳朵怕是都要起厚厚一層繭子了。”
“是。”柳綿綿溫婉一笑,坦然道:“場面話不過是說出來客套一番的,臣妾心想,皇后娘娘此時最不想看見的,便是如貴妃的五阿哥成為後繼之君吧!”
方才還是溫言軟語,端莊和婉的模樣,轉言就是一劍,正正好好的刺中皇后心中所痛。
臉色漸漸蒼白,皇后不言不語的與柳綿綿對視:“本宮有沒有聽錯?你不是如貴妃親手扶植上位的麼?不是她心心念念要你陪伴聖駕出巡麼?此番回宮,必然要晉封嬪位了。這樣的抬舉你不領情,反而要來本宮這裡獻媚,不是太奇怪了麼!”輕輕端起茶盞,皇后似笑而非:“本宮憑什麼相信你。”
柳綿綿總不能跟皇后說,她不是麗貴人不是柳絮絮,而是被如貴妃抬舉的柳絮絮從冷宮裡換出來的死囚吧!這話不能說,又得讓皇后信任自己,柳綿綿眼眸微轉,大膽道:“很簡單,因為玉妃是死在臣妾手上的。如貴妃想來必要抽筋剝皮,讓臣妾不得好死。”
皇后險些一口水噴出來,急切的吞了下去,又嗆得不行,尷尬的咳了起來。荷歡忙取了帕子,遞給皇后捂著口鼻,又輕輕的撫拍了皇后的背脊,關切道:“娘娘,您沒事兒吧?”
“你去看看廚房裡的冰糖燕窩燉好了沒,端一碗上來,讓麗貴人嚐嚐。”皇后才平復了氣息,便急著遣了荷歡出去。“竟然是你!虧本宮還當是完顏氏不敢坦白呢。”
“各人自有前因。”柳綿綿的笑顏,又恢復了從前的嫻靜:“臣妾能對皇后娘娘坦白,足可見當真是希望得到娘娘的庇護。後宮從來唯有皇后才是真正的主子,如貴妃有的,不過是皇后有的萬一罷了。”
這話皇后自己也想過,如今被麗貴人再次提及,她也不那麼能坐穩了:“那你倒是說說看,本宮有什麼,如貴妃又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