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遜·菲斯克是個肥胖的男人——這樣簡單的一個詞語或許還沒法準確生動地描繪出那副誇張的形象。
他有著異於常人的巨大骨架,一張滿是橫肉的臉,他的衣褲都不得不專找店家定製因為任何店裡都沒有他穿得下的尺碼。他坐在餐桌邊一個人就能佔掉兩個人的位置——搞不好是三個人。
最神奇的是那樣的體型卻並不給人以“肥胖”的直觀印象,反而看著讓人覺得他很結實,就像一塊塊磐巖堆積起來的山嶽。
很容易想象當這樣一個大塊頭憤怒起來的時候,面對他的人就彷彿面對著一座把全身的熔岩都噴發到你頭頂上的火山。但令人意外的是,平常狀態下的菲斯克看起來竟然相當地和善。
至少在理查德第一次和他見面時,威爾遜·菲斯克留給他的就是這樣的印象。菲斯克全程都笑眯眯的,表情看起來輕鬆而不死板。他在對方開口說話時會用禮貌又不會令人不適的目光看著對方,並且他從不會在對方的話說完之前打斷對方。
哪怕心裡清楚這傢伙其實是個罪犯頭子,理查德還是得承認,跟這傢伙共進晚餐是一件很輕鬆的事。他發現這傢伙能爬到這樣的地位似乎並非毫無理由。
“您以前不是紐約人?”菲斯克問著,同時用銀製的餐刀切下了一小塊牛排。
理查德發現這傢伙的餐桌禮儀其實也做得挺到位,他之前還在想象菲斯克吃牛排會不會都是抱著一整塊半成熟的直接啃呢。
“不是。”理查德搖了搖頭。
“我是個土生土長的紐約人。”菲斯克一邊吃牛排一邊自顧自地說著,“我見識過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它好的部分......還有不好的部分。老實說,這個年頭裡後者或許更居多。”
理查德沒說話,靜靜地等著他說下去。
“外來的人看到的大多隻有這座城市光鮮的一面。它的摩天大廈,它繁華的街道,它所有漂亮的一面。但很多人都看不到它黑暗的一面......也是它真正的模樣。”
菲斯克放下刀叉,望向了餐廳的窗外。窗外是一片漆黑的河水,靜謐、波瀾不驚,但又深邃得不知根底,似乎任何秘密都能被它吞噬。
“我親眼看著這座城市的變化。”菲斯克說著,拳頭下意識緊攥,捏住了銀製的餐具,“我看著它墮落、腐朽,看著罪惡像病菌一樣在它身上滋生。我看到好人在這座城市裡舉步維艱,而壞人卻活得逍遙自在、身居高位。
這座城市病了,病得非常嚴重。生活在其中的許多人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大家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緘默,選擇了讓步和妥協。罪惡在越來越大的容忍中變得日益猖狂、無法無天......”
理查德看著菲斯克在這裡慷慨陳詞,不禁有些傻眼。菲斯克這模樣讓他不禁聯想到了古代詩詞裡那些一腔熱血想要精忠報國、卻又苦於貪官當道小人橫行的忠臣。
只不過你不應該是貪官小人陣容裡的才對嗎?這角色搞錯了吧?
聽菲斯克在這裡情緒激昂地大談犯罪橫行,這感覺就像秦檜題詞《滿江紅》一樣,畫風怎麼看怎麼彆扭。
菲斯克還在繼續:“曾經我也和其他人一樣,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某種程度上,這也使得我成了幫兇的一份子,為罪惡推波助瀾。這讓我很後悔、很憤怒,就好像......就好像如今罪惡氾濫,而我應當為此負責一樣。”
理查德冷笑。
裝,接著裝。說的就像其實你不該負責一樣。
“所以我決定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拯救這座城市是我們的職責,李先生。你和我,以及所有像我們這樣有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