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的酒宴來的人沒有想象的那麼多,來慶賀的族人反倒更沒有街坊四鄰來的多,這不是毛玉龍家的人品名聲在族群裡不好,而是大家實在是沒有臉面,面對平時總是冷嘲熱諷的孤兒寡母,更是有著心中的酸。但這不影響娘歡喜的總是揹人時候的喜極而泣。
在江南來說,考個秀才並不是什麼很稀奇的事情,但是以15歲就考中秀才,的確是鳳毛麟角,整個杭州城都為之轟動,縣尊老爺都親自上門,雖然只是走走過場,嘉勉幾句就走了,但這是毛家乃至整個家族幾十年沒有的榮耀,畢竟,就連當初自己的丈夫做到了大明守備,回家省親的時候,還得先去縣尊那裡拜見呢。
但毛玉龍卻沒有什麼驚喜也沒有表示驕傲,曲終人散,日子還是要過的不是。
雖然考中了秀才,風光了一把,但由於孃的堅持,生活並沒有改變。
又是一場小雪,讓杭州城也顯得陰冷起來。米缸裡的米,早已經見了底,娘仔細的將缸裡最後一粒米撿出來,也只有半瓢,看看鍋裡翻開的水,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一半,熬了一鍋可以見底的稀粥。
女兒還小,正是貪睡的時候,但飢餓遇到了米飯的香味,還是讓他揉著眼睛靠在門框上,小聲的詢問:“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看著不多的粥,娘就回答:“先可著你哥哥吃。”
這樣的答案,並沒有引起小丫兒的不滿,因為在這個年代,男人的地位是超然的。不管是富貴人家,還是小門小戶,男人吃飯女人是不能上桌子的,只有男人吃剩下之後,才是女人的,這是規矩。
毛玉龍將掃帚放在門邊,在門檻外面跺了跺腳,將粘在鞋面上的積雪抖落乾淨,然後邁步進屋,抱起了讒言欲滴的妹妹,對著娘說:“我討厭這種規矩,我更喜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不管是多少,哪怕就是一碗涼水,我也喜歡一家人坐在一起。”
娘拗不過這個一家之主的男人,三口人趴在桌子上,面對擺放在桌子中間的沙盆,大家都沒有動,等著粥涼凝結。
粥凝結了,變成膏一樣的東西,這樣吃起來,雖然一定不能讓人吃飽,但是看在眼睛裡,卻可以讓人感覺到飽的滋味。
先給小妹挖了一塊,然後再挖一塊,遞到了孃的面前。
“今天是我去領廩米的日子,好歹這還有五斗,您也不必過分仔細,日子雖然艱難,但慢慢的總會好起來的。”
聽著這個15歲孩子嘴裡說出的大人話,娘就眼圈發紅,撩起衣襟擦拭著眼淚:“都是娘不行,你爹死的又早,讓你擔起了這個家。”
毛玉龍就伸出手攬住孃的肩膀,不由自主的將投靠在孃的胸前,勸解著:“有娘在關心著我,有小丫讓我快樂。”然後踹了一下,用兩個泥爪子抱著自己大腿的小黃:“有小黃為我解悶兒,這就是一個完整的家。娘,你也不要再愧疚,因為我對這已經非常滿意,非常非常滿意,而在這個家裡,我是這裡唯一的男人,男人就應該擔當男人的責任,我怎麼能推脫呢?”
孃的眼淚就更多了,但這不是悲傷,而是歡喜的落淚。